“諸胡畏威而不懷德!此乃千古不易之鐵律!你對他們示弱,他們便視你為羔羊,磨利爪牙,隨時準備撲上來撕咬!你對他們懷柔,他們便覺得你軟弱可欺,降而復叛,如同東突厥薛延陀之亂!徒耗國力,遺禍子孫!”
李賢握緊拳頭道:“唯有大棒!唯有雷霆!唯有讓他們刻骨銘心地痛!痛到骨髓裡!痛到靈魂都在顫抖!痛到想起大唐,想起朕的名字,就嚇得肝膽俱裂!夜不能寐!唯有如此,他們才會收起獠牙,低下頭顱,搖尾乞憐!唯有如此,他們才會明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唯有如此,才是對他們最大的‘仁慈’!才是保我大唐西陲百年安寧的……唯一王道!”
李賢微微俯身,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教誨:“論欽陵為何降?為何肯做朕的刀,去屠戮他的故國?不是朕的仁心感化了他!是青羊川的十五萬具屍骸!是王方翼架在他脖子上的三萬把鋼刀!是朕……給他的那條名為‘歸義’的、拴著鐵鏈的……王道!”
“他恨?他不甘?屈辱?”
李賢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那又如何?他只能忍著!嚥下去!然後,替朕……咬死他曾經的主子!這,就是威!是朕……賜予他們的唯一能懂的語言!”
李賢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水,澆鑄在王勃以及在場所有文臣的心頭。那些書本上的仁義道德,那些文人雅士的清談高論,在這赤裸裸的、帶著血腥味的帝王心術和鐵血法則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幼稚可笑!
王勃只覺得渾身冰冷,彷彿連爐火都無法帶來絲毫暖意。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廟堂之高,權謀之深,遠非他筆下那些錦繡文章所能描繪。帝王之心,深如淵海,其手段之酷烈,算計之深遠,只為那一個冰冷而宏大的目標,帝國的絕對權威與萬世基業!
王勃他深深伏下身體,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地磚上,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與臣服:“陛下……聖明燭照!臣……茅塞頓開!愚鈍不堪……罪該有罪……”
李賢直起身,目光掃過暖閣內一片死寂、人人自危的官員,臉上那絲冷酷的弧度緩緩斂去,恢復了慣常的深不可測。
他不再看王勃,彷彿剛才那番石破天驚的言論只是隨手拂去一點塵埃。
“都散了吧。”
李賢淡淡吩咐,轉身,玄狐大氅在身後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走向通往內苑的月洞門。
風雪似乎更急了。
李賢那番諸胡畏威不懷德的雷霆之語,如同長了翅膀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長安城朱門高牆的阻隔,精準無比地扎進了城南那些深宅大院的心臟深處。
當青羊川二十萬大軍灰飛煙滅、論欽陵被逼著戴上“歸義”狗鏈反噬舊主的訊息傳來時,永寧坊清河崔氏那森嚴如侯府的別業,早已不復往日的暖閣薰香、矜持從容。
巨大的廳堂內,燭火煌煌,映照著幾張蒼白失血、佈滿驚惶與後怕的臉龐。這些在丹鳳門血案後僥倖殘存、元氣大傷的世家門閥核心人物,再次齊聚。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混雜了名貴薰香也無法掩蓋的、冰冷的恐懼氣息。
“二十萬……二十萬大軍啊!”
鄭玄泰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手指無意識地捻著鬍鬚,卻捻下幾根灰白的斷須:“就這麼……沒了?論欽陵……竟成了降了?”
鄭禮泰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彷彿天塌地陷。
“何止是沒了!”
盧承福臉色灰敗,聲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虛弱:“是被陛下生生逼著去咬死自己的主子!這手段……這心腸……簡直……簡直比九幽寒冰更冷!”
都說世族門閥無孔不入,事實上,他們卻沒有查到雪豹營這支三萬人馬軍隊的痕跡,更不知道,李賢其實多前以後,就已經參透了吐蕃氣疫的奧秘,沒有雪原上所謂的詛咒,吐蕃面對大唐,真沒有優勢。
吐蕃唯一的優勢就是地利,可沒有地利,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盧承福更想起了丹鳳門前那沖天而起的血腥氣,想起了家族中那些被清洗掉的“不安分”子弟,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頭頂。
二十三家聯盟,十九家向李賢秘密告密,這場謀反,就是一場笑話。
崔氏崔挺禮枯坐在主位,往日裡保養得宜、透著矜貴紅潤的臉龐,此刻如同風乾的橘子皮,佈滿了深刻的皺紋和灰敗的死氣。
他手中緊緊攥著一串冰冷的玉佛珠,指節因用力而慘白,佛珠相互碰撞,發出細微而急促的脆響,如同他此刻狂跳不止、瀕臨崩潰的心臟。
“釜底抽薪……斷其生死!”
崔挺禮喃喃自語,聲音飄忽:“我們……我們當初怎麼就敢……怎麼就敢以為能用吐蕃來制衡他?我們……我們是在玩火啊!不……是在……在刀尖上跳舞,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崔挺禮感覺尤為可笑,他們以為可以利用東突厥人,結果東突厥叛軍十數萬人馬,被裴行儉一場而全殲,看似平靜的太原,居然在太原王氏的眼皮子底下,埋著三萬晉陽軍,這讓太原王氏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在迅速減弱。
巨大的悔恨和後怕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靈魂,他想起了那場決定鋌而走險的密謀,想起了對吐蕃使者那點微不足道的善意,每一步,如今看來,都如同在萬丈懸崖的邊緣瘋狂試探!
而李賢,就是那個冷笑著、隨時可以將他們推下深淵的執刀人!
“歸義軍西征……吐蕃死定了!沒了吐蕃這個外患……陛下他……他下一步!”
他不敢再說下去,但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個年輕帝王冷酷的目光,下一個將毫無阻礙地、徹底地鎖定在他們這些門閥世家身上!丹鳳門的血,還未乾透!青羊川的屍骨,就是最好的警示!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廳堂。空氣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佛珠碰撞的脆響。所有的矜持,所有的算計,所有的世家驕傲,在這絕對的力量碾壓和帝王冷酷的意志面前,徹底粉碎!
“怎麼辦……崔公,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鄭玄泰彷彿瞬間蒼老了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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