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武則天

第438章 帝國的紅線不容觸碰

崔挺禮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中,最後一絲掙扎和不甘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恐懼和徹底的臣服。

他顫抖著鬆開緊握的佛珠,任由那價值連城的玉珠子滾落一地,發出清脆而絕望的聲響。

“溫……溫順……”

他乾裂的嘴唇翕動著,吐出兩個幾乎聽不清的字眼,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從今往後……我清河崔氏……唯陛下馬首是瞻!陛下陛下所命,無所不從!家族子弟,閉門讀書安分守己,絕……絕不敢再有絲毫非分之想!”

“對!對!溫順!必須溫順!”

盧承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容:“我范陽盧氏,即刻……即刻獻出城西別業及良田千頃,充作官學,以彰陛下教化聖德!族中所有在地方為官子弟,皆上表請辭讓賢於青年才俊!”

他急不可耐地表明姿態,切割家族勢力,以求自保。

“我滎陽鄭氏……願獻出庫藏古籍三萬卷,助弘文館修書!並……並捐輸錢糧三十萬貫,以助河湟重建!”鄭玄泰也慌忙跟上,聲音帶著討好。

“太原王氏……”

“博陵崔氏……”

一時間,廳堂內充滿了世家家主們爭先恐後、近乎卑微的獻媚與效忠之聲。

什麼百年清譽,什麼門閥尊嚴,什麼舉薦之權,什麼田畝隱戶在滅頂之災的恐懼面前,都成了可以隨時拋棄的敝履!

他們只求能向那位手段酷烈如雷霆的年輕帝王,傳遞一個最清晰、最卑微的訊號:“我們服了!我們怕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李賢用十數萬條人命,不其實不止十數萬條人命,算上雪豹營在邏些的戰果,李賢用實際行動,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做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事實上,不僅僅是諸胡畏威而不懷德,幾乎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一樣,世族門閥也被李賢殘酷的手段給嚇住了。

風雪籠罩著整個長安城。大明宮太液池畔的蓬萊殿暖閣,巨大的琉璃窗隔絕了外面的嚴寒。

武則天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手中拿著一柄精巧的玉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身前一隻通體雪白、慵懶蜷臥的波斯貓的毛髮。

貓兒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葉紅衣垂手侍立一旁,低聲彙報著宮外傳來的訊息,世家門閥如何爭先恐後獻地捐書、自削羽翼、子弟請辭、如何變得、溫順無比。

武則天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唇角勾起一絲極淡、近乎嘲諷的弧度。她放下玉梳,白皙的手指輕輕撓了撓白貓的下巴。

“溫順?”

武則天輕聲自語,聲音如同珠玉落盤,悅耳卻冰冷:“不過是嚇破了膽的兔子,在猛虎爪下瑟瑟發抖罷了。”

武則天抬起眼,目光投向窗外紛揚的大雪,投向大明宮深處紫宸殿的方向,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她有對兒子李賢手段非常欣賞,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賢兒這大棒揮得夠狠,夠準。這‘犁庭掃穴’…幹得漂亮。吐蕃脊樑斷了,門閥爪牙也拔了。這威……算是立到骨子裡了。”

武則天微微一頓,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白貓光滑如緞的脊背,語氣陡然轉沉,帶著一種洞悉千年興亡的冰冷睿智:“然,威立夠了,便該……劃線了。”

“劃線?”

葉紅衣微微躬身,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探詢。

“土地!”

武則天紅唇輕啟:“這天下的根基,朝廷的命脈,從來就不是什麼虛名浮利,更不是那些寫在紙上的聖賢文章!是土地!是能長出糧食、養活萬民、徵收賦稅、蓄養甲兵的土地!”

武則天緩緩坐直身體,慵懶的氣息瞬間被一種銳利如刀鋒的威勢取代。那隻白貓似有所感,不安地“喵嗚”一聲,從她膝頭跳下,躲到炭盆邊蜷縮起來。

“門閥世家,盤踞地方數百年,靠的是什麼?是累世公卿的虛名嗎?”

武則天的聲音帶著刻骨的譏誚:“不是!是他們手中隱匿的、兼併的、世代相傳的萬頃良田!是他們依附於田畝之上的、數以萬計的蔭戶部曲!這才是他們敢於藐視皇權、左右朝政、甚至勾結外敵的底氣所在!丹鳳門的血,青羊川的屍骨,是讓他們怕了。但怕,還不夠!要讓他們徹底絕了念想!要在這塊他們賴以生存、也賴以作亂的根基上劃下一條不可逾越的血線!”

“告訴賢兒,現在!就是現在!趁著他們被嚇破了膽,跪在地上搖尾乞憐的時候!立刻下旨,重申均田舊制!嚴令天下,徹查田畝!凡有隱匿不報、巧取豪奪、逾制佔田者,無論出身門第,無論官爵高低,一經查實”

武則天的話語如同九幽寒風,在暖閣內捲起無形的冰霜:“田產,盡數充公!主謀,斬立決!附逆,流三千里!遇赦……不赦!以此告訴天下人,尤其是那些剛剛學會溫順的門閥,土地和軍權,是朝廷的命根子!誰碰誰死……”

葉紅衣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深深躬下身體:“奴婢,明白!即刻去傳太后懿旨!”

武則天微微頷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紛飛的大雪,投向那片匍匐在帝國威嚴之下的長安城,投向更廣闊的、即將迎來一場無聲卻更加酷烈風暴的帝國疆域。

她重新靠回軟榻,姿態恢復了慵懶,但那雙鳳目深處,燃燒著的不再是嘲諷,而是掌控乾坤、為帝國根基鑄下鐵律的絕對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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