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銀元比一千錢，過期作廢！”
王敬直只覺得眼前一黑，最後一絲支撐他的力氣也被徹底抽空，他身體晃了晃，在身旁鄭玄禮驚恐的目光中，如同被抽掉了脊樑的朽木，無聲無息地徹底地癱軟了下去，重重倒在冰冷光滑的地上。
那枚銀元，從他無力鬆開的手中滾落，叮噹作響，一路滾向御階的方向，最終停在了一片刺目的光暈裡。
甘露殿內，山呼萬歲之聲再次如海嘯般響起，淹沒了那微不足道的倒地聲。
李賢獨立於御階之上，玄色的袞服在燭火下流淌著暗沉的金光。他望著殿下沸騰的海洋，望著殿外紛揚的雪幕，目光幽深，彷彿穿透了時空，看到了朱雀門前那即將到來的、萬民空巷迎接帝國女兒歸來的盛景，也看到了腳下這片江山，在他的意志下，正無可阻擋地駛向一個全新的、屬於他的時代。
“傳旨！”
李賢的聲音清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朝廷各部，即日起，所有官俸、軍餉、工程款項、賦稅折納，凡涉及錢貨者，優先使用並認可銀元！由戶部牽頭，負責兌換銀元與舊有錢帛的官方兌換，務必公允、穩定！昭告天下，朕……認可此幣為大唐法定貨幣！”
“陛下？”
戴至德震驚抬頭。這意味著在官方層面，為“銀元”的流通，加上了最重的砝碼！這是公開站臺！
李賢帶著洞察一切的笑意：“用海量白銀和格物新技鑄就了此幣的身，朕……便以天子之名，賦予它最硬的‘魂’！此乃大勢所趨，順之者昌！朕倒要看看，這銀元之龍，能飛多高，能行多遠！”
李賢再次拿起那枚銀元，蟠龍在掌中熠熠生輝。
風雪更急，嗚咽著掠過甘露殿巍峨的飛簷，捲起獵獵的旌旗。那旗幟上，金色的唐字在雪光中，熠熠生輝，如同燃燒的火焰。
世族門閥不僅掌握著大部分土地，壟斷了幾乎所有的人才，更控制著全國的經濟，經濟之事，在歷史書並不少見，作為大唐天子的李治在其位期間，前後九次就食洛陽。
就食，這是李治為了應對關中關中地區頻繁遭遇水旱災害導致糧食供應不足，洛陽因交通便利和農業基礎較好，成為重要的糧食補給地。“移都就食”。實質是皇帝率眾遷至洛陽以緩解關中糧荒問題。
李賢其實用事實早已證明了，關中糧荒本身就是人為操作的，哪怕到了天寶年間，關中人間比李治時期又多了一百五十餘萬人，那個時候，李隆基僅五次就食洛陽，這就說明了問題。
在對待世族門閥的問題，李治的撐控力度，其實是不如李隆基的，當然，不能說李治的能力當中李隆基，只是李治的身體不如李隆基。
退朝後，李賢望著身邊的王勃道：“告訴黑冰臺，對世族門閥的監控，不可放鬆。但重點，不再是他們如何反抗……而是看他們，如何在銀元的洪流中掙扎、適應，或者湮滅！”
長安，大明宮。
殿內不復前幾日的壓抑與風暴前的沉寂，反而瀰漫著一種奇特的近乎亢奮的張力。巨大的帝國輿圖依舊懸掛，但武則天的目光，此刻卻牢牢鎖定在葉紅衣呈上的一枚銀光閃爍觸手微涼的小小圓餅之上。
這便是李賢推出的“銀元”。
武則天將其置於掌心，指尖細細摩挲。銀元直徑寸許，邊緣滾著細密均勻的齒紋，觸感光滑而堅實。
正面，一條五爪蟠龍騰雲駕霧，鬚髮怒張，鱗爪飛揚，盡顯皇家威儀，龍目炯炯，彷彿能穿透人心。
龍身下方，是清晰端正的“開元銀寶”四字。背面，則是一幅簡約而精準的江山輪廓圖，環繞著壹兩及銘文。其鑄造之精良，圖案之清晰，遠超當下流通的任何官鑄銅錢，甚至比宮廷賞賜的金銀錠還要規整精美！
這其實就是技術的勝利，銅錢是用冶態的銅水澆鑄而成，而銀元卻是直接使用水壓鍛造機冷鍛而成，只要河流不冰封，水力是無窮盡的，發明出水力鍛造機，並不是李賢點開的金手指，而是武器監工大匠毛順的手筆。
其實毛順並不是冶金工匠，他是一名出色的燈匠，製作的走馬燈非常漂亮，連李賢也感覺驚奇萬分。就在李賢提出要製造大唐朱雀大街的路燈時，毛順就想到了利用凹鏡原理，打造出大型的燈罩，可以反射燈光。
可問題是，能匠巧匠手小錘子敲打出來的銅燈罩不符合毛順的要求，他就想要直接冷鍛技術，他帶領工匠發明了冷鍛機，可以一次性冷鍛出直徑一丈五尺（五米）的銅質燈罩，這讓李賢驚訝萬分，直到發現這種重達五萬餘斤的龐然大物。
“好！好！好一個‘銀元’！”
武則天連贊三聲，鳳目中精光爆射，那光芒並非憤怒或忌憚，而是……純粹的、近乎狂喜的激賞！
她將銀元高高舉起，對著殿外透入的天光，銀幣邊緣的齒紋在光線下形成一道細密的光環。“龍騰九天，江山在握！壹兩足重！李賢……本宮的好兒子！這一刀，砍得準！砍得狠！砍在了那幫蠹蟲的七寸之上！”
葉紅衣侍立在下，感受著武則天身上散發出的那種久違的，如同獵豹鎖定獵物般的興奮與銳利。
但她眉宇間仍有一絲化不開的憂色：“此幣一出，震動朝野！世族門閥，怨聲載道，暗流洶湧！他們世代積累的財富，多以窖藏銅錢、金銀錠、絹帛乃至土地為主。這銀元以朝廷之名，行標準銀幣之實，成色足，價值穩，便於流通，更兼精美防偽……長此以往，民間交易必將棄笨重之銅錢、成色難辨之金銀錠、易損之絹帛，而盡用此幣！這無異於釜底抽薪，斷了他們依靠囤積、操縱錢貨比價，私下熔鑄劣錢而牟取暴利的根基！奴婢恐其狗急跳牆，不惜動搖國本……”
“狗急跳牆？動搖國本？”
武則天猛地放下銀元，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她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睥睨的冷笑，“葉紅衣，你太小看六郎，你以為，他蟄伏四年，苦心孤詣弄出這銀元，會沒有防備那些蠹蟲的最後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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