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公主望著完全陌生的長安,有些難以置信,更遠處巨大的石料場。木材加工場以及正在搭建的機車工棚,構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工地,蒸汽機的轟鳴聲,鐵錘的敲擊聲,號子聲,指揮的哨聲,交織成一曲雄渾激昂的工業交響!
“這……這是?”
文成公主扶著車窗,震驚得說不出話。
護衛在側的王方翼,其實震驚並沒有比文成公主好多少,他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而是內侍省的秦浩通道:“回稟殿下,此乃陛下宏圖偉業之開端大唐鐵路,您眼前鋪設的,正是長安-安西大鐵路的第一段,陛下有旨,要築一條鋼鐵巨龍,橫貫萬里河山!從此,長安至安西,天塹變通途!”
秦浩信指著遠處正在鋪設的鐵軌,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殿下您看那鐵軌,每一根都重達千斤,那枕木,皆是上等硬木,那路基,夯實如鐵!陛下說了,此路一成,日行千里非是夢話!安西的兒郎們,再也不會覺得長安遙遠了!關中的糧食,也能更快地送到邊疆將士手中!”
文成公主久久凝視著那不斷向前延伸的鋼鐵線條,聽著那充滿力量的轟鳴聲。
她想起了邏些城外那條平坦的“天路”,想起了沿途看到的新城和綠樹,想起了王方翼對河湟變化的感慨,一路行來,她目睹了帝國邊疆的復甦與建設。
而此刻,在這帝國的核心,她看到了一場更加宏偉、更加徹底的變革正在拉開序幕!一條由鋼鐵和蒸汽驅動的血脈,正在帝國的肌體上緩緩鑄就!
她彷彿看到了不遠的將來,噴吐著白煙的鋼鐵巨龍,牽引著滿載士兵、糧草、商貨的車廂,風馳電掣般穿行在河西走廊,跨越戈壁雪山,將帝國的意志與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強度,投射到那遙遠的邊疆!
帝國的疆域,將因這鋼鐵的脈絡而真正凝聚成一個牢不可破的整體!
“好……好一條鋼鐵巨龍!”
文成公主拭去眼角的淚水,臉上綻放出無比欣慰和自豪的笑容:“陛下……真乃不世出之英主!大唐有此巨龍,何愁不興!何懼不盛!”
文成公主的車駕,已經抵達長安城的近郊,然而,讓李賢非常生氣的是,他原本想親自出迎文成公主於長安城外三十里。可問題是,這件小事,卻被朝臣聯手阻止。
太極宮,甘露殿內,燻爐吐出的青煙被穿堂風攪得凌亂不堪,一如天子李賢此刻的心緒。
李賢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執拗,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格外清亮:“文成姑祖母跋涉萬里,自吐蕃歸來,乃我大唐盛事!朕出城親迎,以彰天家親厚,禮數週全,有何不可?”
李賢的目光灼灼,掃過殿內肅立的幾位重臣,尚書左僕射戴至德鬚髮皆白,面容古井無波;中書令劉仁軌眉頭緊鎖,似有千鈞重擔;就連素來與他親近的太子左庶子張大安、兵部尚書、右衛大將軍薛仁貴,此刻也垂首避開了他的視線。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戴至德緩緩出列,老邁的聲音如同鈍刀刮過青石:“陛下,老臣斗膽。文成公主奉太宗之命和親吐蕃,功在社稷,然其身份終為吐蕃贊普之妃。今贊普雖逝,然其歸唐,乃以吐蕃國母之身。陛下之尊,率百官郊迎,恐……恐有損國體,易啟吐蕃遐思!”
他話說得委婉,意思卻如磐石般堅硬,不合禮制。
“戴相此言差矣!”
李賢眉峰一挑:“姑祖母乃我天家血脈,去國數十載,為大唐安定西陲,功勳卓著!如今葉落歸根,朕以姑侄之禮迎之,盡孝悌之道,有何損於國體?難道要讓她孤零零入城不成?這難道不是小事一樁?何至於此!”
“陛下!”
劉仁軌沉聲接話,這位以剛直聞名的老臣語氣凝重:“非是小事。國禮即國體,國體即國威。吐蕃雖暫安,然其心叵測。陛下以國君之尊郊迎吐蕃故妃,若被其曲解為大唐示弱,或別有用心者以此為由挑起事端,則西陲恐再生波瀾。臣等非阻陛下盡孝,實為國家計,不得不慎!”
劉仁軌深深一揖,姿態恭謹,卻寸步不讓。
李賢的目光轉向張大安和薛仁貴,帶著一絲求助的意味:“張卿、薛卿,你們也如此認為?”
張大安臉上掠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躬身道:“陛下,戴相、劉相老成謀國,所言確有道理。迎迓之禮,或可另遣宗室重臣,亦顯隆重,不必陛下親勞。”
薛仁貴更是乾脆,聲如洪鐘:“末將只知,陛下乃國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況郊野之地?若有閃失,臣萬死難贖!請陛下三思!”
“你們……你們!”
李賢看著眼前這近乎“逼宮”的陣勢,一股無名火直衝頂門,卻又被巨大的困惑和委屈壓住。
迎接一位歸國的長輩親人,這樣一件在他眼中順理成章、甚至帶著溫情的小事,為何會招致幾乎所有心腹重臣如此激烈、如此一致的反對?
他俊朗的臉龐因激動而微微漲紅,袖中的手指緊握成拳。他想不通!這反對來得毫無道理,卻又如此沉重!
大明宮內,氣氛截然不同。燻爐裡是清雅的梅香,簾幕低垂,光線柔和。
武則天斜倚在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環,長安公主(李令月)和他的女官上官婉兒垂手侍立一旁,葉紅衣低聲將兩儀殿內的爭執細細稟報。
“哦?”
武則天慵懶地抬了抬眼皮,唇角勾起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似笑非笑:“六郎,想親自去迎文成?倒是一片赤誠之心。”
她指尖輕輕摩挲著玉環光滑的表面,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
“太后!”
葉紅衣輕聲詢問:“陛下似乎……頗為不解,甚至委屈。戴相、劉相他們,態度異常強硬。此事娘娘可要過問?”
“過問?”
武則天輕笑一聲,那笑聲如同玉珠落盤,清脆卻帶著寒意:“本宮為何要過問?”
“六郎是是天子,是大唐君主。這點風波,若都看不清、斷不明?”
武則天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戴至德、劉仁軌,他們反對的,何嘗真是那城外幾十裡的迎送之禮?”
李令月心頭微凜,屏息凝神。
“他們逼的,是東宮的名分,是國本的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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