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自己不坐,看袁九章坐著,心裡頭很不舒服。
順天府的衙役在廢墟里進進出出,找到一點東西,立馬殷勤地端上來,問:“大人,這個……”
袁九章眼也不眨,揮手就說帶回去。
從昨晚上開始到現在被袁九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帶回去順天府不少東西——在元碩眼中,他不像是找線索,倒像是來搶東西的強盜。
他尋思著找個什麼藉口刁難一下袁九章,否則自己那點威信當真要蕩然無存了。
元碩耐性極好,眼見他帶回去的東西越來越不大像話了,便慢條斯理地開口問道:“九大人,看出什麼明堂來了嗎?線索呢。”
袁九章聞聲仰頭,立馬站起來,弓著腰貼在元碩身旁,很是規矩地解釋說:“元千戶,您常年跟著郡爺專門處理比這還要稀奇古怪的案子,必定也看出來了。”
元碩嗯了一聲,心說不愧是擅長甩包袱的九大人,一句話就把自己的問題給甩回來了。
郡爺要自己對付他很在理。
因為他也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九大人看出什麼了?”
袁九章一頓,含糊地繼續甩包袱,道:“此案不同尋常。”
元碩又問:“哪裡不同尋常?”
袁九章看出來自己是甩不過元碩了,便道:“依下官拙見,這一帶可是盛京最繁華的地方,平日裡半夜都不會黑燈瞎火。天音閣就在附近,不能說通宵達旦的歡場到處都是,但這附近半夜絕對不會沒人。”
元碩嗯嗯點頭,他聽出了一點苗頭。
這人果然還是有點本事的。
香坊在這種繁華地帶並非為了彰顯自己有錢,而是這裡有客。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安全。
盛京最繁華處,但凡出一點小差錯便是大禍,當然是各路巡防衙門盯得最緊的地方。
袁九章故作神秘,說:“哪個賊人會選擇在這種很有可能被人看到自己行蹤的地方偷東西?所以那幾具屍體,必定不是賊。”
元碩在這裡聽了一夜加大半天的竊竊私語,也知道韋元慶家的這座香坊內的客人可都是京中的達官顯貴。
不知內情的人可能會覺得有兵馬府在背後撐腰,尋常人不敢對香坊做什麼,但客人之間可不一樣。
當然聽得最多的還是平南郡王自己在這裡定了香,但這位郡爺向來跋扈,說不定見不得別人也用他的香,一併毀了這香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呢?”元碩順勢問。
袁九章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韋娘子的香坊在盛京當中口碑一直特別好,沒聽說過出什麼差錯。唯一的就是昨日下午這一帶有尤府的下人在找一個人。”
“說是這個人偷走了尤府貴重之物,而據下官調查,這個人就是在香坊中碰上過尤府的三小姐。”
元碩聽出一身無奈,暗暗喊冤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盛京當中,任何話題一旦碰上平南郡王當真不會有什麼好事。
他打斷了袁九章,說:“九大人,是不是要我提醒一下你郡爺還在京郊辦事呢。他想要找一個香坊的茬,可不會讓別人動手。”
尤乾陵可是盛京當中跋扈的代名詞,他找茬喜愛自己親自上,當真是個活閻王。
袁九章抹了一下冷汗。
“不是,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剛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說不定是有人拿郡爺當擋箭牌。”
元碩順勢問:“比如?”
袁九章斜著眼,臉上閃過一絲兇狠。
“比如那個威脅過坊主的舞姬。”
提到那名舞姬,元碩多長了個心眼。
和這名舞姬有牽連的人不是郡爺,而是這香坊坊主。
他站在許久了,偶爾也聽到一點怪異的風聲——譬如,有人說到之前有個西沙來的舞姬來找過香坊坊主,直言要香坊坊主給她配一副香,用她自帶的香方。
開香坊的坊主都有自己的香方,用別人的香方做香,做好了對她沒好處,做差了砸自己招牌。
誰家都不會輕易接這樣的生意。
但香坊的坊主卻像被那不講理的西沙人拿捏住了,竟然答應了她的要求。
袁九章自然也將這番故意添油加醋的話給聽進去了。
“我們也查驗過了,香坊內位置是大,但坊間院子許多,其間有不少小道,而我們發現的屍體是在最裡側。”
“這三人明顯對這裡熟悉。再看三具屍體雖然姿態怪異,可完全沒有糾纏打鬥的痕跡,看著也不是被誰人殺過。”
“莫不是因為仇怨大了,故意死香坊裡來噁心坊主?”
這案子屬實不好查——查深了,牽扯到不得了的權貴,他袁九章日子難過。
查淺了眾說紛紜,上面有人盯著他,他更難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