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知堯是一隻會反過來咬人的狗,不能給他一塊可以磨牙的餅。
祭天台也不行,它不乾不淨,事關重大的秘密。
只有禮部這種無關緊要,能磨人心志的地方,才是最好拴住他的繩子。
但即便如此,周知堯也一直沒有真正安分過。在他溫順和氣的外皮之下,那點想要咬斷主子喉嚨的心思一直沒斷。
‘閆懷謹’饒有興致地擺出閆欣等人在登天峰見過的那一場‘特殊’的祭祀,說:“這是一場什麼性質的祭祀?”
周知堯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在現場。這是特意給陛下安排的一場‘長公主’的大祭,用的是古方最邪的鎮魂術。當時是因為……”
他故意停頓了下,接著說:“哦,差點忘了。在審問長公主府下人時,有人說了在長公主的屍體被我帶出府邸之後,卻還有人在小花園見到過長公主。”
“陛下不知偃偶存在,當時好害怕啊,我便想到了人祭。”
閆欣知道,這是因為見到了會飛天舞的阿迷,周知堯才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閆懷謹’順勢接話道:“這光景可不單單是飛天舞人祭那麼簡單吧。這是在鎮邪才對。”
周知堯道:“對呀,對於攪得陛下夜不能寐的東西,哪怕物件是長公主,那也是邪祟吧。鎮邪,沒錯。”
尤乾陵剛平復的噁心感又上來了。
“再胡說八道,本王撕爛你的嘴。”
‘閆懷謹’打圓場道:“哎,別生氣別生氣。他也就這個時候嘴上能逞些威風。照你這個想法來看,這祭天台,就是在你的引導之下,朱明禮才點頭答應的吧。”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我人微言輕。”周知堯在這個點上又莫名其妙地謙虛了一會,“真正讓陛下起意的是國子監那名叫徐致的學生。”
“這世上能幹的人太多了啊,長公主那麼難殺,偃術再厲害些。……誰能保證平南郡王還能跟長公主一樣?看看尤府的人把郡爺保護得多好。”
“誰又能保證那些人不會為長公主跟自己造反呢。”
“您說是不是?陛下。”
崇明帝此時相當平靜,低聲道:“狗急跳牆了也就這點招數了。朕是一國之君,臨淵是朕的親侄子,犯的著費那麼大勁嗎?”
周知堯恍惚了下,低聲嘀咕說:“也是。大約還是長久沒跟心狠手辣的人玩,腦子都鈍了。您不動聲色佈局,若是當年的我不可能沒反應過來。”
崇明帝看向半空中,嘀咕說:“若是和閆懷謹,皇兄皇長姐們比起來,你那點小手段確實不夠看。別廢話了,有什麼招數儘管都使出來。”
‘閆懷謹’極其順溜地接了崇明帝的話。
“不急,馬上就到你了。下面的事就要提到前面的人祭了。陛下應當記得吧,就在祭天台即將封頂完工之際,你曾經當著幾位大臣的面,提到了人祭。”
尤乾陵很意外,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崇明帝。
人祭是大魏明令禁止的酷刑,誰都知道這種毫無意義的犧牲除了徒增殺孽之外,並不能解決大魏所面臨的內憂外患。
崇明帝道:“朕沒有提過。”
‘閆懷謹’笑了聲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不過不要緊,這對機芯來說不是問題,畢竟我們最大的作用就是記錄。”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神像腳邊傳了出來。
周知堯:“現下大魏天災不斷,祭天台既已建成,卻在天機閣底發現石板下壓著白骨,如此不祥之兆。若是傳出去,大魏之根本必將動搖。臣認為,應當舉行人祭鎮邪,將訊息全數封死在天機閣底。”
閆懷謹:“陛下三思,人祭泯滅人性,大魏早列其為禁忌。天機閣底白骨來歷尚未查清,因一個真相不明的案子就殺辛苦建造祭天台的工匠,怎麼都不合理。”
周知堯:“查清又如何?這些白骨可以當沒來過這兒.還是你閆懷謹有本事把建好的祭天台挪到別個風水寶地去。再說了這些都是窮人家,出來不是為了錢財,便是為出人頭地。陛下會給予他們補償,他們的後人,加官進爵,金銀賞賜適當給一點,保他們幾代之內必定飛黃騰達。這還不夠?”
閆懷謹:“陛下,他們原可以和家人享受天倫,他們不必死的!”
周知堯:“閆懷謹,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現下我在想辦法解決問題,你一直從中阻撓,我倒要懷疑這事是不是你乾的了。”
崇明帝:“好了。吵什麼?周愛卿說的對,關鍵是如何解決。倘若有更好的辦法,朕決計不會選擇這個。”
閆懷謹:“我有辦法,給我一點時間。”
尤乾陵和閆欣對看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是‘還有這回事’的眼色。
閆欣的記憶當中,父親確實在那段時間一夜之間愁白了頭髮,當時她還什麼都不知道,詢問父親也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現在她明白了,當時的父親過得有多難受。
那麼,那段時間父親帶著自己進出天機閣,實際上查的是白骨的來歷?她低聲問尤乾陵:“爺,祭天台建造之前,這裡附近可有專門負責之人勘驗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