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萬達影城。
電影還有一小會就要開場了，路明非來到洗手間狠狠地洗了把臉，不是因為激動的，而是因為昨晚熬夜跟老唐打星際，導致今天早上起來睡眠不足，洗把臉精神精神。
看著因為大力揉搓而略有些發紅的臉頰，路明非沒來由地想起了《智取威虎山》裡座山雕問楊子榮：你臉怎麼又紅了？
楊子榮振聲說道：“精神煥發！”
路明非無聲地笑了笑，用手撥了一下因為沾水而垂下來的頭髮，正準備哼著小曲回到座位上，他選了個很靠後的座位，倒數第二排，路明非反正覺得這個地方挺不錯的。
視野夠高，看電影的效果也不錯。
趙孟華突然閃身進來，遞給他一個袋子，路明非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路明非開口問道，說著還拎起來看了兩眼，又掂量了兩下，“畢業紅包？”
趙孟華臉色一黑，然後趕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明非，說道：“裡邊是衣服，一會兒致辭的時候換上，陳雯雯說致辭的時候正式一點。”
“還要致辭？”路明非一愣，然後猛然想起來昨天陳雯雯好像在群裡安排工作的時候提了一嘴，要文學社的理事致辭來著，但是昨晚上他忙著用紅點薄紗老唐，把這碼子事直接扔到九霄雲外了。
見趙孟華臉色古怪，路明非趕緊打了個哈哈，“哈哈，跟你開玩笑的，我剛剛就是突然忘了，沒事。”
趙孟華沒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然後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最後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你不行找哪個女生借點遮瑕吧，黑眼圈實在是太重了。”
路明非一愣，趕緊回頭看了一眼鏡子，赫然發現一隻大熊貓出現在鏡子對面。
等趙孟華出去之後，他觀察了一下，四下無人。
路明非趕緊點燃黃金瞳加速了自己的血液流通速度，特別是眼部周圍，沒一會兒黑眼圈就淡了下去。
路明非這才鬆了口氣，這樣起碼一會就算要致辭，自己也不至於形象太差。
隨後他將目光放在了趙孟華送來的那個袋子上，路明非開啟了袋子，然後翻了翻裡面的東西，裡邊是套兩粒扣韓版黑西裝和一件白色的襯衫，一條黑色的窄領帶，號碼正合他消瘦的身材。
路明非撇撇嘴，他現在也算是鳥槍換炮了，這樣的玩意他還真不愛穿了，這件衣服的質量雖然也算是中規中矩吧，但是跟那套阿瑪尼就跟醜小鴨和白天鵝一樣，只能說是降維打擊。
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間絕對不夠自己回家拿一趟的，思來想去，路明非還是換上了這套西裝。
等到他走到放映廳門口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一個發光的游標，右臂的賢者的刻印也再次發熱。
路明非心說，嚯，沒想到這麼大點個城市，自己上一次居然在這裡留下了這麼多可貴的回憶？那看來是不得不好好看看自己上一次的絕世英姿了。
然後他就直接站在了游標的位置上，右手按住左臂，記憶再一次襲來。
……
“……”路明非睜開了眼睛，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的精彩，像是吃漢堡結果第一口下去發現點的是奶油冰淇淋漢堡一樣，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抱歉啦哥哥，我設定的回憶點出了點小小小小的問題，本來應該在電影院門口的，但是不小心標在廁所門口了，哥哥你不會怪我吧？”小魔鬼再一次出現在路明非身邊，用茶兮兮的語氣說道。
“我看你小子就是故意的。”路明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臉上的表情來回來回變幻，像是德雷克海峽變幻莫測的天氣一樣。
最終，路明非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上一次的自己能衰成這樣，就算他理解這是沒掌握過權與力的原因，但是他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在陳雯雯這一棵樹上吊死，畢竟她陳雯雯一沒救過他的命，二沒在生命的至暗時刻拉他一把，反而是路明非的人生至暗時刻就是陳雯雯間接導致的。
在現在的路明非看來，為了陳雯雯放棄卡塞爾學院是一個完全讓人無法理解的行為，只要你進了卡塞爾學院，四年學成歸來，就跟都市小說裡的兵王迴歸一點區別都沒有，到時候什麼樣過硬的妞泡不到？至於為了陳雯雯瘋狂成這樣？
無奈扶額之後，路明非搖了搖頭，他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人有時候是無法完全共情他人的，因為哪怕是你自己，有時候你回憶起來，也覺得完全理解不了自己當時在想些什麼東西，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做。
拜託，你路明非也是看過《上海堡壘》的人啊，裡邊寫過的一句話可太好了，人的一生會同兩萬個人一見鍾情。而且這兩萬個人還會分佈在世界各地，你要做到的就是找到她們，而陳雯雯充其量也就算是其中的一個，他還有一萬零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女孩等著他去遇見。
路明非是個很喜歡用機率來決定事情的人，但是在陳雯雯身上，這條好習慣被他用主觀的情感掩蓋了，路明非執拗地認為陳雯雯喜歡自己，所以他不斷在自己設的賭局上加註。
他當然可以把自己的所有籌碼都壓在一個選項上，無非就是通吃或輸光這兩種選項。
路明非也可以把自己珍藏的那個拼圖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壓在名為陳雯雯是否喜歡路明非的天平的‘是’的一端，他當然可以這麼做，因為這是他的賭局，由他路明非來分發籌碼。
如果籌碼總數是一個億的話，他可以在‘是’這個選項上壓九億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在‘否’的那一段僅僅只扔上吝嗇的一塊。
在那時候的路明非看來，自己離成功只差一步了，正是時來天地皆同力的好兆頭，賠率達到了99:1，所以路明非自信滿滿地對荷官說：“開！”
這是一個大小點的遊戲，象徵著陳雯雯的心的骰子被撒在兩邊，然後被銅罩扣住。
路明非自信滿滿，穩贏的局。
但是他忘記了一件事情，他的賭局他當然可以隨意在自己想要的一端加碼，對自己不喜歡的一端極度吝嗇，但是發牌的人可不是他自己，這是一場絕對不可能出老千的賭局。
神沒有情感，所以祂對狂熱賭徒的呼喚視若無睹，然後揭開了罩在選項上的銅罩。
在‘否’的一端，足足有二十個骰子，點數全都是‘6’，而在‘是’的一端，只有一個骰子，點數是‘1’。
而贏家通吃，所以敗者食塵。
所以路明非在那一瞬間意識到了當時他想到那一句詩其實還有後半句：運去英雄不自由。
包的呀牢弟，你順風順水走到今天，肯定是時來天地皆同力了，但是你上哪知道什麼時候會“運去”，所以賭徒們才會一輸再輸。
路明非算不上什麼英雄，哪怕歷史上的所有英雄綁在一起，也不會知道“時”什麼時候來，“運”什麼時候去。
所以歷史才無比的精彩，所以那一次的電影院中路明非的表情才格外精彩。
像一個小丑一樣在舞臺上站著，他只要站在那裡，就是個最大的笑話。
……
路明非甩了甩頭，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法，畢竟按理來說他現在是不知道趙孟華表白計劃的，現在走了不僅會讓人戳脊梁骨，而且理由也不充分。
畢竟人家趙孟華只是好心來給你送了套西裝，你怎麼突然生氣了？
但是事情已經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他也不得不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是不是小魔鬼故意的，雖然大方向上小魔鬼跟他永遠是一條心，但是這種方面路明非有理由相信路鳴澤是想看他出醜的。
打定主意，路明非走進了放映廳。
“快看啊，猴子穿西裝！”跟上一次一模一樣的嘲諷，但是說的人卻不是蘇曉檣，是另一個文學社的成員。
大家聽到了這句話之後，也全都鬨堂大笑，笑聲充滿了放映廳，裡裡外外都充滿了快活的氛圍。
路明非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轉身就朝座位走過去。
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其他人感覺也有點索然無味，但是緊接著又有人喊道：“你看！還有小豬穿西裝呢。”
路明非轉頭看了一眼，是徐巖巖徐淼淼兄弟倆，倆人的體型差不多，都胖成了個球，比小胖子路鳴澤還誇張。
在路過蘇曉檣的時候，小天女伸手拽了拽路明非的衣角，“他們這麼嘲笑你，你沒生氣？”
路明非低頭看了她一眼，臉色有點古怪：“還好吧，反正被說兩句也不會有什麼。而且他們過一會還得不得不聽穿西裝的猴子致辭，這不更奇怪嗎？”
蘇曉檣聞言一愣，她越發感覺路明非讓她有點看不懂了，甚至有種陌生的感覺。
她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孩，還是那張臉，習慣性地耷拉著腦袋，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點精氣神，有種衰衰的感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換了個人，不，不準確，就好像是他的前半生生活在半夢半醒之間，結果突然有一天定的鬧鐘響了，所以他睡醒了，但是因為原來的姿勢更舒服，所以他還是那樣，讓人感覺他還是渾渾噩噩。
但是如果你跟他對視的話會發現，他的眼神變得清澈有神，一點也不像原來那個衰仔。
“喂，你怎麼了？被我帥到了？”路明非伸手在蘇曉檣眼前晃了晃，整了整自己的領帶，對蘇曉檣擠了擠眼睛：“我知道我穿這一身很帥，但是你也不用用這種眼神看我吧？”
蘇曉檣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滾蛋！世界上就算只剩你一個我也不會看上你。”
說完，她還是猶豫了一下，對路明非說道：“我剛剛看見趙孟華給放映廳的人遞了一包煙，我感覺他肯定在琢磨點什麼，而且我記得你剛剛可沒穿這身衣服，誰給你的？陳雯雯？”
路明非咂吧了一下嘴，“是趙孟華，他說是陳雯雯給我準備的。”
蘇曉檣頓時一臉看透一切的表情，剛剛那點濾鏡瞬間碎了一地，“我就知道，你的腦子也就這樣了。剛剛陳雯雯就沒離開過座位，這衣服明顯是趙孟華給你準備的，就等著坑你呢。”
“一聽是陳雯雯準備的，估計在洗手間尾巴都要翹上天了。”蘇曉檣鄙視地上下掃了他一眼，“怎麼，穿成這樣準備跟陳雯雯表白了？”
路明非搖搖頭，“我可沒準備跟陳雯雯表白，更何況我也不喜歡她，剛剛還是趙孟華提醒我我才想起來今天還有致辭這碼子事，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他給我準備的這身衣服呢。”
“屁的你不喜歡陳雯雯，你還以為你是暗戀啊？全學校除了你自己還覺得是暗戀之外，誰不知道你喜歡陳雯雯，連教導主任都知道。”蘇曉檣雙臂抱胸，眼裡的鄙視更甚。
蘇曉檣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敢做不敢當的，明明喜歡的都快變成條小狗自己叼著狗繩跑到陳雯雯身邊了，還在這裡嘴硬。
路明非見她這樣，只能聳聳肩，“你不信就不信咯，我還能怎麼證明，要不一會趁致辭的時候跟你表個白以此明志？”
“滾蛋！”蘇曉檣抬起腿就衝路明非踹了一腳，絲毫沒有自己穿的是高跟鞋的覺悟。
路明非閃身躲過，又問道：“對了，一會是先看電影還是先致辭啊？還有什麼別的環節嗎？我看徐巖巖和徐淼淼怎麼都站在臺上了，他們也要發言？”
路明非當然知道一會要幹什麼，但是他也不能直接無視掉，畢竟在其他人眼裡，他確實還什麼都不知道。
蘇曉檣探頭看了一眼電影院臺上，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倆站那幹什麼，而且你們仨穿的衣服好像都是一樣的，跟婚禮的司儀一樣，趙孟華還真是連自己兄弟一起坑。”
路明非心說嘿，您猜怎麼著，還真叫您猜對了，真就是司儀，但是不是給別人當司儀，就是給陳雯雯和你的明戀物件趙孟華當司儀，現在神氣成這樣一會就得哭著跑出去，就像以前的富家千金去戲園子聽曲，結果發現自己的未婚夫帶著其他家的千金一起去了不說，還卿卿我我一樣。
雖然蘇曉檣和趙孟華根本沒有關係，但是對於驕傲的小天女來說，在她的潛意識裡，趙孟華最終一定是她的，所以自然會吃飛醋。
路明非想到這裡，同情地看了一眼蘇曉檣。
蘇曉檣察覺到了他眼神中的變化，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發什麼瘋？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沒什麼沒什麼。”路明非擺擺手，轉身衝臺階下走去，他和小天女坐的都是後排，陳雯雯坐在觀眾席正中間，本來陳雯雯想讓路明非也坐到那邊的，但是路明非還是拒絕了。
“我去問問流程，昨天沒看群。”
等走到陳雯雯身邊的時候，路明非才發現趙孟華也不在，他立馬就明白了，這一次自己沒有找放映員，但是不管是上一次和這一次，趙孟華都去找了放映員，現在他應該在後臺忙著把自己表白的那一段切進去吧？
路明非估計著上一次也是他先去找了放映員大叔，結果趙孟華去的時候就發現了路明非的意圖，所以順水推舟把路明非的準備給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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