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紛紛飄落，像是一場溫暖的雨。
“四季如春啊。”老人摘下了兜帽，看了看不遠處的桃林。
這是一處相當巨大的山谷，群山高聳入雲，像是城牆一樣將整座山谷環抱住，雲霧繚繞，但是隱隱能看見山脊之上有無數條連通山腳的階梯，環繞的長城安靜地矗立，看起來就像是不知道怎麼避開了世界變遷仍然處於封建時代的小鎮一樣。
可是老人知道這裡可不僅僅只是個小鎮那麼簡單，如果不知道底細，恐怕根本不知道這裡存在了多少的人口，或者說，存在了多少的“軍隊”。
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老人沒有回頭。
“殷大人，姬大人帶領的船隊回來了。”年輕人畢恭畢敬地說道，雙手奉上了一份卷軸。
老人回頭，接過了卷軸，當目光掃到年輕人的臉的時候愣了一下。
“劉奧？哦哦，已經這麼大了啊……”老人笑了笑，手輕輕撫摸過卷軸的表面，一道冰藍色的光芒閃過，卷軸像是機械一樣開始自己轉動，表面開始分為無數個小方塊升起、降下、移動，最終變為了一份文書。
老人看了一會，面色漸漸平靜，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姬旦……他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劉奧愣了一下，“回大人，是昨日剛剛到達的‘塢’……哦，是千星塢。”
“千星塢……”老人的瞳孔中閃爍了一抹光芒，隨即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劉奧幾人立刻跟上。
“損失得很慘重？”
“……”劉奧斟酌了一下話語，“對方是突然襲擊，而且沒有任何身份標誌，而且我們並未發現對方的來源，就像是突然出現在“航線”裡的一樣。”
“押運任務本身就不會帶特別多的戰鬥力，天命宮是不會怪玉龍的。”老人搖了搖頭，“我只是很奇怪，沒有任何身份標識……自從發現了“航線”以來，雖然這場戰爭實際上已經持續了上千年，但是到了近兩百年，勢力範圍已經基本固定，哪怕是再蠻橫的勢力也不會貿然挑起爭端，即使那些“界”也在不斷被發現，也很少再有兩千年前的那種血腥殺戮了。”
老人似有所感，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劉奧，正好將他走神的樣子盡收眼底。
“唉……”聽到這一聲嘆息，劉奧立馬一個立正，“屬下有罪，還請府君恕罪！”
老人擺了擺手，沒有說什麼。
幾人已經站在了一個十分類似於早在19世紀就淘汰了的風帆船造型的載具上，十位船伕划動著船槳，載具便緩緩地開始移動。
過了大概幾分鐘，劉奧幾人就這麼站在殷大人身後，一動不動，至於老人一上船就站在甲板上看著遠處的兩山分界之處彷彿能通到天穹之上的關門以及兩岸的景色沉默不語。
劉奧和身後的屬下互相使著眼色，都擠眉弄眼但是根本不敢走開。
“咚、咚、咚。”靴子擊打木板的聲音從幾人身後傳來，一個穿著麻布衣服的船伕打扮的人走過來，拱手道：“大人，還有一百里就到舊衛了，距離最近的鼎塢只有三百里了，我們是在鼎塢停下還是直接前往千星塢？”
“哦……到南天門了？”老人的身體活動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語，“真快啊，我記得我小時候這樣一段路怎麼都要走上半天，看來開拓的意義遠比困守在這裡要強得多啊。”
船伕像是沒聽到一樣眼觀鼻鼻觀心，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巋然不動。
一邊的劉奧都要有點佩服他了，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可是殷大人的“專屬司機”看這年紀怎麼說都是和殷大人一輩兒的人了，估摸著也是被殷大人唸叨了一輩子才能養成這種哪怕是聽了四個時辰的廢話也可以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沒得到回應，老人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船伕還在行禮一拍腦袋說道：“唉，年紀大了不中用了……直接去千星塢吧，還有老孫，不是我說你，我和你說過多少次……”
“是！”還沒等殷大人說完，老孫就直接打斷了殷大人的持續施法，乾淨利落地轉身回到了船艙之中。
老人看著他的背影，良久，忽然笑了笑。
他轉過身去，指了指不遠處已經近在咫尺的南天門，“我記得我剛出生的時候……這裡還沒有這麼高，這麼大，那時候外面的人想進來，我們想要出去，但是這裡只能接納天子血裔，他們……不是什麼天子血裔，也不知道究竟用了什麼手段找到這裡的。”
老人的神色開始轉向了回憶，“當時聽說那個朝廷搖搖欲墜，各種各樣的西洋人來到了這裡，其實我們已經知道了西洋人發展到什麼樣子，我們那時候也很艱難，這裡曾經有很多人誤入過，就比如那個陶淵明，出去之後寫了《桃花源記》，但是這裡畢竟是有限的麼，所以我們肯定是會缺衣少食……人口太多吃飯的嘴也多了。”
“人們總是要尋找出路，這裡的秘密也不能暴露，所以我們開始尋找古籍，不得不說我們的祖先真的是強的讓人想象不到……其實不止是祖先們的實力，更是那種對於生的意志無限堅定令人汗顏。我們這一族本來是不會什麼鍊金術的，因為那東西就不是給我們準備的，我們的祖先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鍊金術，我們這一族修習的難度是那群西洋人的幾倍，所以我們選了另一個方向的發展路徑，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看見的……機關術。”
“好在是有了些天才，”老人笑了兩聲，就像是老人時常會和孫輩講以前的事情一樣，他現在就像是開啟了話匣子開始把自己的經歷如數家珍地一點一點描述出來，“所以我們才意識到了“航線”的存在，那是那些曾經統治世界的傢伙們遺留的寶藏。”
“小子們，你們知道第一條航線是怎麼被發現的嗎？”
劉奧幾人一愣，面面相覷。
“晚輩愚魯，還請大人賜教！”幾人異口同聲，紛紛抱拳行禮。
老人樂了兩聲，擺了擺手，“這是做什麼？老夫又不是學堂的夫子，你們知與不知都無妨，我也只是今日有感而發才和你們說一說。”
“謝大人。”劉奧幾人直起身子，其實這也真的不怪他們，畢竟他們的歷史課堂上根本沒提這些事情，只是給了一個時間點告訴大家從這時候開始，人類發現了“航線”，這是一種相當神奇的路線巴拉巴拉，是典型的公式化教育，其實嚴格來說這在彼岸桃花源裡面不算什麼秘密，記載著機關術探索和發現航線的書都在蒼梧館裡面安安靜靜地躺著，沒人阻止年輕人們看，但是畢竟現在時代變了，很多新生代的孩子其實更喜歡“入世”的任務，因為這樣可以來到普通人生活的世界玩一段時間，或者就是投身到“探索”的任務中去，在“星海”之中不斷探索新的“界”，很少有人願意再枯坐在蒼梧館裡面好好地啃下一本《機關術與航線》了。
“那時候，那位天下之主剛剛消失……哦，這些你們都知道吧？咳咳，總之，最終天下之主的擁躉們都被放逐，世界也在不斷的戰爭之中分崩離析……當然，有龍與龍之間的戰爭，也有龍與人之間的戰爭，還有人類之間自己的戰爭。人類這個物種，一向秉持的都是攘外必先安內，所以在內部沒有紛爭之前，他們是不會選擇向更強者開戰的。”
“自從我們有了“皇帝”之後，我們其實就已經有對抗巨龍的能力了，“皇帝”的力量讓我們信仰至今，也必將一直信仰下去，雖然我們已經失去了祂四百年……哦，跑題了，總之兩千年前的人們還是過得很艱難的，所以先祖們不得不對這處彼岸進行探索，不然無法養活更多的人口，但是這裡不是宇宙，無法無限地擴張，這裡畢竟還是有邊界的，所以我們在這裡修建了四道大門，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東西南北四道天門，最初的目的其實並不是用來防禦，而是因為內心深處的那種不願放棄的不斷傳承的生活方式……但是陰差陽錯之間給了現在的我們一處安身之地，這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老人伸手指了指南天門旁不斷延伸的高聳長城，“那裡經過無數的先輩進行加固以及機關術、鍊金術甚至是後來和西洋人學的魔導術的不斷加持，現在只要不是再出現一個當年的黑皇帝那樣的存在，我們確實可以在這方天地內不斷繁衍生息，直到這個世界的盡頭。”
劉奧聽著他的話，他和其他人不大一樣，他是真的有在認真聽殷大人的回憶的，其實從根本上來說，最大的不一樣其實是是因為他有個……額，應該算是朋友的怪傢伙吧，那個傢伙是蒼梧館的雜役，現在應該不是了，應該變成小吏了，手下應該是管了幾個雜役，那個傢伙是個貨真價實的怪人，天天泡在蒼梧館裡面不出來，天天對著古籍和守靈人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劉奧和那個傢伙結緣還挺奇怪的，劉奧本身其實是有龍血在身的，有龍血的人其實學道術本身就有點困難，他們更適合直接拿言靈開幹，大多數時候道術手段都是透過符籙來體現的，劉奧年紀輕輕已經能在禁軍之中幹到都尉其實可以說是相當年輕有為而且天賦異稟了，和那幫子最頂級的天才其實沒有差的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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