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晏朝前方揚聲道:“龍駒,你是想繼續戰下去,還是要你同伴的命?”
男子眼見便要踹至聶堯當胸,動作陡然停滯住。
“卑鄙!”
直至被聶堯押到蕭清晏面前,龍駒仍在破口大罵。
蕭清晏道:“這一路上,我手下這些弟兄們搏虎驅狼,威懾宵小,我們將自己的口糧儘可能節省下來分予流民,雖是杯水車薪,但也是盡力周全,如今爾等卻行此不義之舉,豈非更加無恥?”
龍駒自覺羞愧,梗著脖子嘴硬:“若不是實在被逼到走投無路,哪個願意鋌而走險?”
“你們如今這般悽慘處境,難道是被我逼的嗎?”蕭清晏掩唇咳了幾聲,又道,“受戰爭所苦,背井離鄉飢寒交迫,的確是可憐可憫,但大丈夫頂天立地,世道欺你如豬狗,你便也自甘做欺人的畜生?”
龍駒被罵得臉皮漲紅,頭都抬不起來,粗喘著聲息嘟囔:“你這小郎君看著病病歪歪,口舌怎的恁毒?刀子似的。”
他雙臂被反綁,方才死活不肯跪,此時倒是直挺挺跪了下去。
“今日之事是我等不義,大丈夫敢作敢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殺了你們?想得倒是簡單,你們一死萬事休,卻要我面對你們製造的爛攤子,回頭看看你們身後那些流民。”
龍駒隨著蕭清晏的視線回頭。
只見流民們都注視著這邊,那一張張臉上充滿絕望,一雙雙眼睛就像成群的狼眼泛著綠光。
龍駒忽然就想起蕭清晏方才說的“畜生”二字。
苦難面前,渴望求生的人,將變得不再像人。
耳邊又傳來蕭清晏清冷徐徐的聲音:“你們今夜的行為就是在煽動,如果這些流民群起圍攻,我的人就只能被迫拔劍,到時候死傷難料,你們幾人便是罪大惡極。”
直到此刻,龍駒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
他沉聲道:“事情是某等惹出來的,既然這位郎君不願處置我們,便由我們去彌補過失。”
怕蕭清晏不信,他又說:“我們兄弟幾人常在關中行走,這些聚集的流民也多是來自鄰近鄉里,十里八鄉總有相熟,我們願意盡力去安撫。”
蕭清晏掀起眼簾:“你對這一帶很熟?”
龍駒:“沒錯。”
蕭清晏眸中藏著些許試探:“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再往前不遠便可進入州府管轄,當地官府自會妥善安置這些流民,我已經派人去購置米糧,會盡可能救助這些百姓撐到州府。”
龍駒卻道:“距離最近的是洛寧府,只怕你們到不了洛寧,郎君派出去的人也未必能帶著糧食回來了。”
蕭清晏摩挲著手上的墨玉扳指:“你此話何意?”
龍駒用力掙了掙:“郎君確定要與我這麼說話嗎?”
蕭清晏揮手,命人給他鬆了綁。
龍駒先去檢視了同伴們的傷勢,又回頭要求:“先給我這幾個兄弟治傷。”
“哼!諸多要求,你怕是沒看清自己的處境!”聶堯呵斥著便又要拔劍。
蕭清晏抬手製止,道:“給他們治傷。”
說罷,席地坐到了篝火前,用柴枝撥弄著火焰:“現在可以說了嗎?”
龍駒輕哼一聲,大喇喇地坐到了蕭清晏對面:“還是這位小郎君大度!”
大度?
和光站在蕭清晏身後,默默地抬起眼皮瞟了龍駒一眼。
龍駒突然莫名打了個寒噤,敏銳地看向和光。
但那冷峻少年已經低下了頭,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每一個眼神不佳的人,都會倒大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