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鳳知道蕭清晏當下急需工匠,剛找到兩個便立刻送來了廚房。
日暮時,霞光流火,染紅了天水嶺的半邊天色。
謝行止剛推開廚房的門,一股濃烈的酒香便撲鼻而來,只聞這酒香便已叫人醉了三分。
兩個工匠在奇奇怪怪的大鍋前,忙得熱火朝天。
蕭清晏則伏首在角落裡的一方小几上,專注地書寫著什麼。
謝行止腳步極輕地走近,拿起其中一頁紙。
紙上既有淺顯易懂的文字說明,還附了一看便能懂的圖畫詳解。
“農田水利?”
“農具改良?”
“堆肥法……育種選苗……築城工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兩人沒有相互搭話,只是一個寫得認真專注,一個看得心潮激盪。
直至夜色漸深,錢鳳讓人悄悄送來明亮的燈燭,添了火盆,又有人將熱騰騰的飯食放在小几旁。
蕭清晏的五臟廟終於發出雷鳴般的抗議。
緊接著,謝行止也受到影響。
兩人卻顧不得窘迫,依舊捨不得停筆,捨不得移目。
謝行止拿起一塊胡餅,放到蕭清晏嘴邊。
蕭清晏微微側臉咬了一口。
就這樣,一個投餵,一個接受投餵。
而經由蕭清晏筆下寫來,謝行止口中默唸出的這一項項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始終未停。
“馬蹄鐵……”
隨著蕭清晏再一次換過新紙,垂筆落字,謝行止再次低聲默唸。
啪嗒一聲,蕭清晏手中的毛筆終於握持不住,汙了半頁素紙。
右手不行便換左手,蕭清晏兩隻手都已經酸困冰冷,抖得厲害。
一直看得如痴如醉的謝行止恍然驚醒,將蕭清晏的手握入掌心。
錢鳳來送熱薑茶時,恰好看到這一幕。
家主和謝七郎皆是男子,這樣未免過於……
但那兩人卻都似渾然不覺。
他們肩挨著肩,坐在爐火旁的小几後,暖橙色的光將兩人的身影無限放大,如兩尊神佛巨像,俯瞰天下,心念蒼生。
蕭清晏此刻沒有其他任何雜念,只盯著那被墨色汙了的半頁紙,鳳眸熠熠。
“啊,還有造紙,活字印刷術!”
說完,她又搖頭,自顧自地咕噥,唸經一般。
“當下的造紙術已經由先人改良,降低了成本,普及教育的關鍵是文字傳播,是印刷術,但活字印刷需要識字的匠人排版操作,不如雕版印刷來得實用……”
謝行止將她換到自己的位置,代替她提起筆,道:“你口述,我來代筆。”
兩個人,一支筆,一張小几,超然世外,獨成一方天地。
錢鳳放下薑茶,轉身悄然退出門外。
聶堯關切地湊上來,就見他站在門口,呆呆的。
“怎麼?”聶堯問。
錢鳳搖搖頭,甩掉方才那點亂七八糟的心思。
於屋內那兩人而言,情情愛愛,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們胸中有更廣闊的天地。
自己該儘快成長,努力追逐他們的腳步,成為家主的臂膀。
實在不該糾結在這些情愛小事上,庸人自擾。
“聶統領,主君和七郎有要事,你帶人守著,莫要叫人打擾,我也該去做我的事了。”
聶堯敏銳地發現,錢鳳如今不再稱呼“家主”,而是改叫“主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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