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童握著手裡這道奏本,過度用力,使得這道奏本變了形,胸口起伏不定,怒壓低聲道:“你以為,你上了這道奏本,就能對錢侍郎有什麼影響?陳年舊事,誰會在意?”
趙淨道:“那些有志於爭奪會推名單的人,應該會如獲至寶。”
內閣會推名單,錢謙益是一個十分有力的人選,傳言他已經在名單之上。
而趙淨的這道奏本內容其實很簡單,就是翻起了舊事。
錢謙益在天啟元年主持浙江鄉試,親自參與了舞弊,被人揭發後,遭到朝野彈劾,被迫辭官。
後來幾度欲復出,都被朝臣舊事重提,硬生生阻礙。
這是錢謙益仕途中巨大的汙點,人證物證都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放著,難以洗刷。
陳童恨不得將眼前這個微笑的年輕人生吞活剝!
錢侍郎是他高攀不起的人,要是因為他而無法入閣,那後果陳童不敢想!
左思右想,陳童還是拿不到主意,冷聲道:“我去請瞿都給事,你在這裡等著我!”
趙淨看向門外刑部衙役,道:“我很急,陳右給事別讓我等太久,否則我就去刑部自首了。”
陳童冷哼一聲,道:“會很快。”
語罷,便飛快轉身離去,準備去找瞿式穭。
陳童與門口的劉山、刑部衙役囑咐幾句,急匆匆離去。
劉山低著頭,將門關上。
屋內的趙淨,緩緩坐到位置上,手銬腳鐐還在,擰著眉,心中依舊是思索。
瞿式穭不會輕易罷休,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別的手段?
他祭出了錢謙益,瞿式穭會投鼠忌器嗎?
崇禎下詔會推閣臣,由吏部負責,總數是十一人,因為很多人都覺得他們在名單上,或者說不確定什麼人在名單上,因此鬥爭並不明顯,有志於爭奪閣臣之位的人,相互之間還在談笑宴宴,禮敬有加。
錢謙益的這樁陳年舊案,會有用嗎?
陳童出了六科廊,找了很多地方,終於在萬瑰樓,將宿醉的瞿式穭給找到了。
一股刺鼻胭脂粉味的房間內,瞿式穭被強行喚醒,坐在床上,半敞著懷,臉色本就難看,待看到趙淨的奏本,神情更是青幽可怖。
陳童不敢看瞿式穭的臉色,低聲道:“都給事,這小子著實陰是險狡詐。不知道怎麼回事,讓他發現了偽造的那道奏本,還急中生智想到了錢侍郎的舊案……”
瞿式穭臉色陰沉,道:“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沒有什麼背景的野小子,再陰險狡詐又如何?”
“是是,都給事說的是。”陳童連忙附和著道。
瞿式穭坐在那,雙眼盯著趙淨的奏本,字裡行間,每一個字都看得十分清楚。
他是錢謙益的門生,自然知道這件事。
事情發生在天啟元年,七八年前,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恰好是所有人記憶模糊的節點。
如果有人突然提出來,那勢必會喚醒更多人對那場科舉舞弊案的記憶。
尤其是到了御前,那位陛下會怎麼想?
瞿式穭只見過那位陛下寥寥數次,但聽他老師說過,那是一位要求極高,對朝臣品行十分看重的人。
他會容忍一個科舉舞弊的主考官,入閣為輔臣嗎?
朝野那麼多人,尤其是言官,他們會平靜無聲,毫無反應嗎?
瞿式穭可以想見,一旦趙淨的奏本上去了,定然會是軒然大波,激起朝野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