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心理準備也還好,真正壞心情的是杜勳回來了。
“你說王允成樂極生悲,暴疾而亡?”朱慈烺冷冷地問道。
杜勳回道:“奴婢之所以此時才回,便是多次檢查耽誤了行程,確實是暴疾而亡。”
言外之意:我不是怕韃子沒敢回來,是恪盡職守耽誤了時間。
朱慈烺冷哼一聲,問道:“左良玉花了多少錢讓你遮掩?”
“奴婢冤枉啊。”杜勳叫屈道:“左良玉跋扈武夫,如何會把奴婢放在眼裡?連宣旨後的打賞錢都沒……”
砰~
啊~
杜勳扶著大腿慘叫不已。
朱慈烺吹散火銃口的硝煙,道:“傳曹雲博,用刑!”
“奴婢句句屬實啊,絕不敢欺瞞小爺……”
“給他包紮。”朱慈烺揮手說道。
“臣遵旨。”大元帥府醫局典正吳洞雲上前,請兩個侍衛按住杜勳後,解開隨身小包,取出鑷子伸進了傷口。
“啊~奴婢招了,招了~”杜勳慘叫道。
叮噹~
吳洞雲把鉛彈扔到地上,從杜勳衣裳上撕下一塊,直接扎住了傷口。
杜勳疼的渾身大汗,一邊慘叫一邊要求招供。
吳洞雲忙完,道:“殿下,以後不要在宮裡開銃,禁衛們打掃不容易。”
“本宮太氣了。”朱慈烺表示知道了,讓杜勳招供。
杜勳說道:“奴婢也不知道王允成死因,只是覺得死的蹊蹺,咬死去檢查,左良玉一再加錢,最後給了四萬八千兩。”
“你以前收的錢藏在哪了?說出來,給你個痛快。”
見杜勳猶豫,朱慈烺補充道:“知道這位吧?新任醫局典正,負責救死扶傷培訓醫官,而東宮醫官負責戰場救治,需要了解骨骼靜脈血肉分佈,正要解幾個人觀察。”
“奴婢說,奴婢說。”杜勳叫道:“時雍坊裡,有二十餘萬兩,奴婢不敢虛言,求殿下給個痛快。”
朱慈烺深吸一口氣,道:“請父皇陛下來。”
江無水猶豫片刻,道:“爺,皇爺正在主持犒賞,怕是無暇顧及分身。”
“別人能忙裡偷閒,皇帝父子不行,請他來。”朱慈烺加重了語氣。
絕不是嫉妒皇帝能吃席,只是不想有一天吃皇帝的席,更不想別人吃自己的席,何況到那個時候,不一定有人給太子做席。
見太子沉默不語,吳洞雲勸道:“內臣本不可用,以殿下睿智定然洞察秋毫,何必為此傷神?”
“說的好像外臣多可用一樣。”朱慈烺哂笑。
吳洞雲被幹沉默了。
要是外臣可用,哪怕他通文學擅劍戟精於醫術,但只有秀才功名,不可能站在太子面前的。
於是,殿內恢復了安靜。
良久,外面傳來一聲:“大哥叫朕來可是為了分錢?”
皇帝帶著風進來,樂不可支地說道:“五百萬兩,發啦~”
朱慈烺說道:“五百萬沒有,四萬八千兩要不要?”
發現兒子情緒不對,朱由檢笑容消失,扶著鎏金錘問道:“誰讓大哥不痛快了?朕給他全家一個痛快!”
朱慈烺指了指地上。
朱由檢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杜勳,立刻取錘在手,喝道:“你這狗奴,如何敢得罪太子?”
“奴婢冤枉啊~”
砰~
啊~
朱慈烺吹散銃口硝煙,道:“長揚,剖開傷口取彈,再試試縫合。”
吳洞雲回過神來,拜道:“臣遵旨。”
跋扈,皇帝面前一言不合就開槍,哪怕是太子也太跋扈。
要是有一天忽然抽出火銃給皇帝來一下……那畫面太美,不敢想。
“吾兒果決!”皇帝讚了一句,又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這廝九江宣旨,收了左良玉四萬八千兩。”朱慈烺說道。
“這麼多?天子營一個月軍餉?”朱由檢尖叫道。
朱慈烺說道:“其外宅中還有一年軍餉,父皇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走。”朱由檢剛轉身,又回頭說道:“把這廝掛在馬後面去!”
“皇爺饒命,饒命,奴婢不敢……嗚嗚嗚……”
魏六一拿一隻裹腳布塞住了杜勳的嘴,隨即掛到了馬後面,等到時雍坊,這個歷史上奉旨監軍卻投了李自成後勸崇禎上吊的太監已經血肉模糊。
沒等禁衛上前踹門,門房叫道:“什麼人?這裡是太監杜公公外宅!”
禁衛不答,一擁而上,將宅內人員控制住。
護衛奴僕丫鬟一應俱全,屋內更是富麗堂皇。
看著銀庫裡上好的銀冬瓜,朱由檢臉色鐵青地說道:“剷除魏賊之後,朕處處約束內監,然國事日漸頹唐,不得已而用內監,卻不想,這些狗奴就是如此待朕的。”
“男人狠下心來給自己一刀,難道是為了忠君報國嗎?”朱慈烺反問道。
朱由檢語塞。
“外官好歹還為子孫計,內官斷子絕孫,做事更肆無忌憚,想盧象升督師御虜,高起潛不顧大敵當頭,處處制肘只為索賄,其境遇與漢末盧植相差彷彿。
爹以為內官皆家僕,可為耳目親信,卻不知彼輩貪鄙,只把爹當聾瞽玩弄於股掌之上!”
朱慈烺讓老爹消化了一下,道:“爹即將南下,這就是孩兒給爹補的最後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