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聿鍵,朱以海遠遠行禮,道:“小侄見過王叔。”
“魯王客氣。”
歷史上的隆武帝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前面,扶起了魯監國,滿臉帶笑,全沒有相愛相殺的嫌疑。
進了大堂,分賓主落座看茶。
“王叔不思收復南陽,何以至濟南?”朱以海夾槍帶棒地問道。
朱聿鍵笑容不變,道:“南陽為賊腹心,非短時圖謀,陛下隆恩,改封登州,主軍政,備渤海。”
朱以海立刻不開心了。
德藩被削,魯藩獨霸山東,而今唐王改登州,到底聽誰的?
陝西秦韓慶三王嘴炮不斷,山西晉代二王相互扯皮,肅王倒是個實幹派,卻屢次興兵入陝西境內。
所以朱以海對朱由櫟毫不容情呢。
一切都是權力。
朱聿鍵就當沒察覺朱以海的不快,道:“登州與濟南相隔不遠,當守望相助。”
“王叔所言甚是。”朱以海笑著說道:“同為宗親,必須守望相助。”
“魯王果真通達賢良。”朱聿鍵讚了一句,又道:“南陽在賊手中,愚叔幽禁鳳陽多年,一貧如洗,雖得陛下賜銀十萬兩,然募兵三千,又打製兵器鎧甲,已經消耗一空。
請賢侄襄助錢糧,若有警詢,愚叔必傾力來援,唐王府亦以魯王府馬首是瞻。”
人窮志短,低聲下氣。
朱以海卻很不高興。
見面就要錢糧,我倆很熟嗎?
朱以海垂首喪氣地說道:“小王雖接德藩,然十二年建虜入寇,濟南失守,錢穀盡被洗劫,去年建虜復至,田莊無一倖免,實無半點積蓄。
小王奉旨鎮山東,錢糧無著,缺兵少將,更無兵甲,實在憂心如焚,唐王若有良策,不妨教教小王,不勝感激。”
別問。
問就是窮。
另外,我是魯王,山東是我的。
被關了七年的朱聿鍵聽出了弦外之音,便不再提借錢的事,只談宗親之誼。
朱以海不想談。
眼看到飯點了,不趕快打發了,怕是要搭一頓飯。
唐王一個人吃不了多少,但是駐紮城外的三千王衛軍沒有百十石糧食打發不了。
朱聿鍵無奈,只能告辭。
出了城,長史鄧景森問了情況後說道:“魯王吝嗇,卻也無可奈何,為今之計,或可去衍聖公府借些錢糧救急。”
衍聖公孔家因先祖孔子之故,至漢高祖十二年封孔子的八世孫孔騰為奉祀君起,至今一千八百餘年,世代顯貴。
建虜兩次入濟南,對近在咫尺的曲阜秋毫無犯,皆因孔氏在此。
朱聿鍵輕騎簡從到了曲阜,沒顧的上游覽孔氏豪華府邸,先去拜謁祭奠孔子。
“小王一貧如洗,三牲無備,供品有缺,禮數不周,僅以誠心為禱,祈聖人保佑大明江山永昌。”
念念叨叨中,朱聿鍵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額頭當場出血。
聞訊而來的衍聖公孔胤植大感滿意。
這年頭,願意出供品的多,肯把額頭磕出血的罕見,朱聿鍵貴為親王如此作為,可見誠心,亦能襯托孔府尊貴。
費頭不費錢的祭祀結束,孔胤植請朱聿鍵移駕孔府。
本為借錢而來,朱聿鍵當然不會拒絕。
沒來得及看豪宅,山珍海味流水一般鋪開,朱聿鍵是見過世面的,但是如此豪華的宴席依舊讓他看傻了眼。
土包子。
孔胤植自得一笑,舉杯邀請道:“大王,且先飲一杯。”
朱聿鍵忽然落淚,抽噎著說道:“衍聖公如此厚待,小王銘感五內,然而小王麾下糧食風餐露宿,小王實在無法……嗚嗚嗚……”
你是唐王現任,不是中山靖王之後,跟我玩這套?
孔胤植放下酒杯,道:“不如大王將這些飯食帶回去,賜予諸軍士食用?”
用“賜予”兩個字,真當我是要飯的?
朱聿鍵止住眼淚,道:“多謝衍聖公,且裝盒,小王稍後帶走。”
這麼不要臉,輪到孔胤植傻眼了。
朱聿鍵繼續說道:“三千軍士,不足一餐之食,若是軍兵譁變,恐禍及聖人安寧,小王百死難贖罪,請衍聖公助小王安撫軍士。”
你威脅我?
孔胤植很生氣,但是想到軍兵跋扈自恣的現狀,又不敢發火,只得擠出笑容說道:“大王心憂國事,下官佩服,為襄助國事,願給銀一千兩,糧三百石。”
“銀子就不要了,換成一千石糧食吧。”朱聿鍵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繼續說道:“此去登州千里之遙,行軍旬月,非千五百石糧食不足以到登州,半路亂起,必回曲阜啊。”
匹夫,安敢欺我?
孔胤植氣的渾身發抖,卻不得不忍著怒火,喝道:“來人,準備一千五百石糧讓唐王帶走。”
說完,拂袖而去。
寫奏疏,必須彈劾,還要發動親朋好友故舊一起彈劾,讓這匹夫看看山東地界誰說了算。
糧食到手,朱聿鍵也不在乎,只讓左右入席同享大餐。
“大王,不要帶回去諸軍士同食嗎?”鄧景森問道。
朱聿鍵搖頭說道:“如此奢華,諸軍士惦記於心,若有變故,必來曲阜就食。”
大頭兵才不在乎孔氏尊貴,他們只知道孔府有錢糧,到時候偌大孔府不被付諸一炬就是僥天之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