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說,她可以幫我們都帶走。還有爺爺你堆在那屋裡瓷器,阿姐會幫你找到好買家。”
何暮青眉頭皺緊,“誰說我要賣?!”
語氣之重,讓何有生嚇得臉色白了白。雙手從身後轉到胸前,兩臂相抱,似是為不顯怯懦,更有氣勢:“爺爺,你不賣。那誰會知道你改變了南青北白的局面,我們深居山中不就是為了這裡的土麼?你要是不將那屋裡的瓷器賣出去,沒人會知道大荔也有不輸大涼的白瓷了!”
“誰教你的?”何暮青氣急,這些話不會是僅有八歲的何有生能明白的。
何有生倒退半步搖頭,面容倔強,大聲道:“沒人教我,絕不是阿姐教的!爺爺,你不同我一道下山,那我也留在這山裡。”
“你!”何暮青顫巍巍舉起手,猶豫半晌卻沒落下。
何有生睜著眼怒瞪,“爺爺,你若是要打,不把我打死了,我絕不改變心意。”
這話一下激怒了何暮青。什麼生啊死啊,什麼叫打死。他眼前閃過許多畫面,耳畔迴響起許多話——阿爹,我就是要做!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我將會是大荔第一個……你要打,就把我打死,不打死沒用。
眼眶發熱。兒啊,你真被板子活活打死了。
下一瞬,何暮青粗糙的手掌蓋在了何有生肉嫩嫩的臉頰,幾乎覆蓋住了他整張小臉。
打人的人,反倒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迅速撒開了手。
何有生沒想到自己會挨巴掌,眼睛裡充盈著淚水,卻不肯落下,反而乾乾的叫嚷,嗓音裡藏著哭腔,“爺爺,你打啊。怎麼不繼續了?!”
“生仔……我……”
話音剛落,雷聲由遠及近轟然而至,大雨瞬間席捲整個天地。何有生扭身跑走,留下何暮青停在原地大喊,生仔莫要淋雨啊!
除夕當日,雖依舊寒風呼嘯,但天色卻是近日來難得的晴朗。
一大早,錢大郎便喜氣洋洋地跟著素琴在廚房忙活。頭戴皮帽的何有生一腳踩進門檻,想探頭檢視兩人在忙活什麼。眼尖的素琴,扭頭,擺動右手,像在趕雞群,“生仔,出去,今日活多別添亂。”
何有生從沒認真過過年。自有記憶起,爺爺對什麼年節都不大上心,這是他第一次認真過年,當然對什麼都好奇,內心充滿了要跳出胸膛的興奮。
“我不添亂!”他鼓起雙頰認真道。
素琴掀起鍋蓋,執筷夾起一個冒熱氣的,龍頭頂著一刻碩大寶珠的盤龍饅頭,龍眼睛用兩粒紅棗裝飾。巨饅被勉強放入了青花福字紋燈碗中。
碗隨後被素琴塞進了何有生的雙手中,“去去去,你昨天鬧著要吃的,現在拿去吃罷。”
捧著碗的何有生,看見龍眼上的紅棗,高興地問,“素琴姐,你不是說家裡沒紅棗了麼?”
素琴手下動作不停,“昨日晚些時候,小姐讓少爺下山找人換來的。”舀起冷水入鍋,“還不是你昨日一直鬧嚷嚷的,方四有的,你都得有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