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頭,目光落在錢大郎的雙手,“找我做什麼?你這雙手笨得很,學手藝那是萬萬不能的。你趕緊尋個別的出路罷。”老人的嗓音沙啞,像是歷經過不少的磨難。
“那我呢,何大匠。”熊硯高聲問道。
老人聽到女聲,眉頭微攏,孫子的濃眉怕是遺傳自他。
“女子屬陰,火為陽。我的手藝不適合你學。”老人拋下句話,拉著扭身掙扎的孫子,慢慢地走回家。
地面的泥土還有些溼潤,老人的腳印重重地嵌入泥裡,一步一腳印,旁邊的痕跡便分外凌亂了,先是前後左右,深淺不一的腳印,後是一道深長的拖痕。
大毛從樹下陰影走到四人身旁,“要下山麼?趁還有點日光,走快幾步能在半山腰過個夜。”
劉大彎腰抓住捆綁行李的粗繩,“熊娘子,說好的僱錢只是上山的,下山還是三倍麼?”
“劉大!”大方黝黑的臉龐泛起紫紅。他真為劉大的話羞臊,熊娘子給的僱錢原本就高,後來還給三倍,現在熊娘子剛遭遇了何老頭的拒絕,心情正不好呢,劉大又滿嘴胡唚。
熊硯在上山之前,便已曉得何暮青會拒絕她。但她還是上了山,那就是抱著必須要留下學藝的心。
“你們走罷。我們要留下,沒了行李,你們腳程會快上許多。說不定能一口氣走下山。”熊硯讓素琴給三人結僱錢。
三人拿到錢後,劉大朝四人胡亂作揖,喜滋滋地往山路走,大毛和大方對視一眼。
“熊娘子,隆冬嚴寒時節,晚上沒個片瓦遮身,你們恐怕是受不住。”大毛說得含糊,吞吞吐吐的。
大方是個直腸子,也帶著野兔子被糟蹋的委屈,“老頭的脾氣誰也猜不透。熊娘子,你要是抱著他總會讓你們進屋的念頭,那你現在可以打消了。你這法子,之前早有人試過了,不管用!”
熊硯謝過兩人的好心勸說,打定主意要留在山上。兩人見熊硯的決定,她身旁的三人都不反對,便不再勸阻,反而粗略交待了一些山上需要注意的事,轉身下山了。
殘留的夕陽僅留薄薄一層血色,覆蓋于山頂。天邊的月亮,透亮的高掛半空,稀疏星辰散落點綴著灰藍的天幕。
今晚會是個晴冷的夜。
像是為驗證這一說法,樹叢裡刮出一陣冷冽冬風,吹得熊硯不禁牙齒打顫,抱緊雙臂。
她趕緊讓眾人拿上要緊的行李,朝何暮青的園舍進發。
園舍建在崖壁底部,陡峭聳立的崖壁隔絕了山風的前行。熊硯走到園舍的籬笆前,僵麻的四肢稍稍有暖意回流。她放下手中的東西,低頭用嘴呵手。
長了凍瘡可不少鬧著玩的,許多事情便要再被耽擱了。
素琴注意到園舍斜後方,有一斜坡,坡上用磚石建造了像雞舍似的建築,老人家正在那處忙活。
一扇小門敞開,熊熊火光照亮了他的面龐,如同燒紅的橘子。
“小姐,你看,他在那兒。”素琴一手指向雞舍模樣的建築,“這麼晚了,他在幹什麼?燒火?這火是幹什麼的?給屋裡取暖的嗎?”
熊硯順著素琴的指頭看去,不由好笑,“你見過這麼大的暖爐嗎?這是雞籠窯,用來燒製瓷器的。”
何暮青不愧是大荔最有名的燒製瓷器大匠之一,即使歷經了破家散業的打擊,蝸居深山之中,也不曾放下對燒瓷手藝的追求。但他若是隻一味躲在深山裡燒製瓷器,美麗的成品堆積在家中,無人得見,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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