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沉,暝色四下。
胡娘子提著一籃子食物,邁進了院中。
平日裡寂寥的房舍,此刻充盈著人聲笑語。
錢大郎從收拾趕緊的廚房裡,端出一盤盤菜,熊硯坐在桌旁,不時執筷夾些食物,放到胡娘子的碗碟中。
胡娘子說得正興起,顧不上吃。
“……我那表舅,從小就坐不下來讀書。在我六歲那年,表舅被教書先生逐出書堂,不需他再來。舅姥爺當夜,把竹尺打斷了也沒叫表舅轉換心意。”
喝下一杯楊梅渴水,“表舅要跟著表叔出海,去外頭的世界看看。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表舅把船當作了自己的家,經年累月飄在海上,去不同的地方,每每回來總帶些我以前從沒見過的東西,來我家。”
胡娘子眼裡透出難以明辨的複雜情緒,她嚼著口中的食物,有一下沒一下。
“鈴鈴,你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熊硯察覺到了胡鈴鈴眼中的渴望。
錢大郎剛吞下一塊肥肉,“怎麼會,女子心中所願皆是嫁與有情郎,在家相夫教子。”
胡鈴鈴的眼神閃爍,倒是誰的話都沒回。
手指抬起,指向院中盛開的花叢,“潤卿,你看那花就是我表舅從海外帶回來的種子,種出來的。起初不過是一小束,後面卻是長瘋了,長成了一大片。”
熊硯沒有告訴胡鈴鈴,她的真名,反而用了前世老師給她取得表字。
“……它叫紫茉莉,和我們平時看到的茉莉可不同。”
“紫茉莉?這是紫茉莉嗎?”熊硯手中的筷子落下,掉落地面。
胡鈴鈴低頭俯身,去撿拾砸落在自己腳旁的筷子。直起身,喚素琴換上一雙新筷子。
“你怎麼了?你從前聽過紫茉莉這花?”胡鈴鈴將新筷子放在熊硯手邊,托腮歪頭,“按理說不可能,這可是我表舅從海外帶回來的。”
言語間全是對她表舅的崇拜與維護。
“他說除了他的院子,在整個大荔都不能找到第二株紫茉莉。我還笑他,讓他去當個花匠,這樣舅姥爺還能心存點希望,看到他有朝一日能娶妻生子呢。”
胡鈴鈴說著說著,臉色便黯淡下去了,“表舅也有兩年未回了,不知道他此刻身處何方,在哪個我想象不到的土地上,又看到了什麼稀奇東西……”
熊硯努力壓下心頭激盪洶湧的興奮之情,院中的人事物一下都遠在天外,只有那一叢叢的紫茉莉近在她眼前,佔據了她所有的目光。
聲如幽魂,“鈴鈴,你說‘你表舅曾說除了他的院子,在整個大荔都不能找到第二株紫茉莉’是嗎?”
胡鈴鈴點頭。
錢大郎仍抱著海碗,大口嚼吃,生怕有誰跟他搶似的。上官詰注意到了熊硯的變化,但他沒有說話,只用眼神示意素琴。
素琴懵懂地接受到少爺的訊號,不由得心劈劈亂跳起來,少爺這是恢復記憶了?
上官詰看素琴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心虛至極的模樣,他心頭升起一絲懷疑,可眼下要緊的不是這件事。
素琴是指望不上了。上官詰放下手中的茶杯,杯身清脆磕在桌面,將陷入某個世界的熊硯驚醒,她下意識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嫂子,你怎麼了?”上官詰手指頭敲擊桌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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