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心下酸楚,但想到吳姨娘腹中的胎兒:“還是老爺考慮的周全。有孕的身子是得緊著吃喝,大廚房沒得那般便利。”
說著,林姨娘找丫環找來廚房的李媽媽,細細交待道。
吳姨娘坐在房中,手摸小腹。
李媽媽垂手立在原地:“老爺發話了,姨娘可在院子裡設小廚房,每月公中出錢,要吃喝些什麼,儘管說。”
下垂的眼皮,覷見吳姨娘來回摸動小腹的手。
吳氏這一胎要是真生下來,那可是一頭鑽到青雲裡,自此飛昇了。
“誰來做廚房裡的活?我這院子原本便少人。”
“姨娘多慮了,自然是老婆子從廚房挑來兩三人,專理小廚房的事。”李媽媽仰臉笑眯眯說道。
吳氏臉上浮現猶疑:“我可以自個兒選人嗎?”
“這?”李媽媽可拿不定主意,林姨娘沒交待,心一橫,拜菩薩要趁早,“林姨娘沒提到,但小人猜想她老人家必然會允的。姨娘是心中有人選了?”
“我只點名要一個,剩下的兩人隨你挑選。”吳姨娘忐忑道,“我要頓茶的碧桃。”停頓片刻,“她燉煮的湯,味道十分好,我喜歡。”
月窗半啟,房簷上鐵馬聲響。
林姨娘聽得李媽媽的回稟,吳氏沒什麼要求,只要挑碧桃進小廚房。
眉間微動:“吳六姐,對碧桃真是青眼有加。之前被拒絕了一次,這次還要她。算了,隨她吧,一個粗使丫環而已。”
“姨娘,碧桃在今年年中,賣身契就到期了,那時吳姨娘可還沒到生產的日子呢。”
“噢。”林姨娘想起來,碧桃上次不願意進內院,是要出府嫁人。
她擺手,“好處理,跟她說多留幾個月,給她發雙倍的月錢。”
熊硯坐在方凳上,高抬臉,看向李媽媽。
那雙眼剛被碳煙燻得迷迷瞪瞪,眼角滲淚。
“碧桃,天大的喜事。”李媽媽笑吟吟,“吳姨娘,點名要你進小廚房,燒火頓茶。”
“什麼?”熊硯直起身子,抓緊火鉗問道。
同處在茶水房的喜荷,聽到這訊息,甩下手中的粗帕。
“李媽媽的話,你聽不清麼?!”皮笑肉不笑,“吳姨娘挑你進內院了。”好個沒羞的行貨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真不知這天殺的,怎有這般好運道。
“李媽媽,我一定要去嗎?”熊硯問道。吳姨娘是怕她把實情說出去,要死死地困住她?
李媽媽點頭,“我知道你過不久就要出府的事,我跟林姨娘提了。”她可不想碧桃惱了她,碧桃說不準會成吳姨娘面前的紅人。
“但咱們做奴才的,哪能不聽主子的呢。”瞧著碧桃的臉色,“林姨娘只是不理,但老婆子替你爭取到了雙倍的月錢,等吳姨娘生產後,你若是還想走,上官府也不會不放你走。”
形勢比人強,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
熊硯當晚收拾了自己房裡的東西,第二日又使錢請貨郎叫珍趣閣的夥計過來。
常與熊硯聯絡的夥計,正是她初到珍趣閣阻攔她的那位。王三弟,雖有勢利眼,但本事也不小。
熊硯立在小巷門口,等王三弟按照約定的時間過來。
王三弟騎驢走到巷子口,下驢,作揖:“碧桃姑娘。”
熊硯隨意道個萬福,“王哥,你上次說的事,我思慮過了,可以做。”
“好呀。碧桃姑娘,這門生意我保準你吃不了虧。”
王三弟趁年節前來取熊硯做好的棕編、剪紙時,跟她說了一個想法。他打算離開珍趣閣,單幹,去跟海外的洋鬼子做生意。熊硯的手藝,在這裡賣不出好價,但隔一片海,那就是緊俏貨了。
“但你說的七三分,我不同意。”眼珠子一動不動,盯向王三弟,“我的手藝,不會只值三分利潤,我這算技術入股。”
王三弟被熊硯看得不自在,一個丫頭片子,怎麼好意思盯著男人看。
“什麼是技術入股?我可沒聽過,你想想海外的路線是我親戚的,我又親自跑腿,坐船出海可不是玩,一不小心便把命搭進去,再說找店,找夥計,找買家一大攤事都是我做的……”
“但你想賣的是我做的東西,不是嗎?”熊硯淺笑著,不緊不慢地打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