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模模糊糊的記憶,總在熊硯夢中閃現,讓熊硯漸漸分不清,她是熊家的熊硯,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熊硯。
午夜夢迴的驚恐、害怕、疼痛等情緒是那麼真實。那個死去的小女孩,永遠成了她靈魂裡的一部分,無法剝離。
“你不知道教坊司有多可怕。下雪的冬日,我要在天亮之前,起床練功,餘司樂的手指就這麼抓著我發僵的腳腕,硬生生掰到我肩膀上。我疼的很,卻一聲不敢吭,因要是我溢位哪怕半聲音節。餘司樂的牛皮教鞭便會落在我身上。”
撥出一口氣,“徐先生或許不知道餘司樂是誰?他跳的儺舞極好,雖他是個胖子。”
說著說著,熊硯不由加深了臉上的笑意,眼角卻流出幾滴淚。淚珠滑過臉龐時,她一時詫異極了。這不是她的淚,是小女孩熊硯的淚。
徐陵斌聽著熊硯的酸話,面露鄙夷之色,“我真替你父母感到悲哀,怎能生出你這混沌茫昧的東西。”
他抽起身旁的長劍,“若不是留你還有用,我便要替你父母斬了你這孽畜。”
半晌,他冷笑道,“難怪你能同上官詰混在一處,你們倆是一路人。”
眼神上下一掃,他慢慢搖頭,“不,你是個蠢的。他卻還未蠢到家。哼。”
“一路人?”熊硯追問。
夏風拂過,南沙城空氣中粘膩的溼氣直撲人臉。
徐陵斌是大涼人,尤其不適宜南沙城的氣候,潮溼沉悶,還有那無窮無盡的海腥味。
抬手撥去貼在面頰的髮絲,他故意不答,看到熊硯面上浮現的不解,越來越濃,這才緩緩開口。
“我們許久之前曾聊過的事,你還記得罷。”徐陵斌怕熊硯這蠢物,在那困頓危急的時刻,全忘了他所說之事。
他不耐煩地再做提醒道,“你摔落深坑後,我與你說的那些話。”
熊硯哪裡會忘,她不僅不會忘記,還想起了逝去地故人——吳姨娘,不,吳二妞的慘烈死法。
她垂下眼皮,掩去心頭的驚懼。徐陵斌是個殘忍到了個骨子裡的人,他虐殺吳二妞時,可曾有有一絲半縷的不忍。
“還有約莫的印象。徐先生說少爺,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怯聲怯氣的語氣。
“腦子蠢,記性卻還沒糟透,不錯了。”徐陵斌譏諷道,“上官詰,一早便知你身世,仍敢將你帶回府,讓你做了府上的丫環,你可曾想過為何?”
因為他爹也不是個普通的富商,而是大海盜李詠貴的底下人。海盜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都跟官府對著幹,上官詰收留個逃犯算什麼。熊硯內心暗想道。
前陣從謝白錦處得到的資訊,沒曾想會用在這兒。
徐陵斌好似神算,像是猜測到熊硯的所思所想,輕描淡寫說道:“你們都已住進了謝白錦的府中,你該曉得了上官泳錢財的來源,離不開海上王李詠貴。”
果然跟她所想一樣,熊硯不由眼角鬆弛下來。心上卻不由浮現另一個猜想,或許上官府的滅門與她身世無關,而真是官府明面上的原因,上官泳當真勾通番賊。
那麼……她因這一猜測的事實,心頭不由怦怦跳。那麼,不是她,不是她害死了府上的人,不是她害死了上官泳的雙親。
面頰泛起紅暈。
徐陵斌接下來的話,卻像是半桶冰雪傾下來,澆得熊硯心頭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