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穩,卻暗藏機鋒,“難道少夫人……連這點面子都不肯給本世子?還是說,封家如今,連這點小事都擔待不起了?”
他不再提“辜負聖恩”,卻將矛頭直指封家如今的處境,暗示其風雨飄搖,不堪一擊。
周圍的世家子弟雖然不多,但都是南景城的鐵桿,此刻也紛紛附和,語氣帶著南疆特有的粗糲和嘲諷:
“世子爺說的是!封少夫人,別推辭了!”
“就是,選匹馬罷了,世子爺看得起你!”
“南疆的漢子,最重情義,也最記仇!少夫人,掂量著點!”
刻薄的話語如同裹著沙礫的寒風,刮在楚音心上。
南景城這是借題發揮,報復!赤裸裸的報復!報復她楚音在御書房前,親手將鎮南王府推下深淵,導致他父親被削爵圈禁!
他要當眾折辱她,踐踏封家的尊嚴,讓她在這帝都權貴面前顏面掃地!
她清晰地看到了南景城眼底深處那冰冷的快意——他在享受這一刻!
就在這劍拔弩張、蘇氏氣得渾身發抖、封若瑤嚇得小臉煞白之際,一個冰冷、沉靜、帶著不容置疑威壓的聲音,如同極地寒風般在眾人身後響起,瞬間凍結了所有的喧譁:
“世子。”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讓空氣都為之一凝。
眾人驚愕回頭。
只見那位一直如同冰山般矗立在御座之側、彷彿與下方紅塵喧囂隔絕的玄衣督統——雲霆,不知何時已走下了觀禮臺,正緩步朝這邊走來。
他依舊是一身玄色勁裝,身姿挺拔如松,步伐沉穩。
陽光落在他線條冷硬清晰的下顎上,卻無法融化他周身散發的寒意。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直直地落在南景城身上。
“狩獵在即,世子與其在此糾纏無關之人,不如多想想如何獵獲珍禽,不負聖上所期。”
雲霆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擇駿贈英’,自有其規。強人所難,非君子所為,亦非……為將之道。”
他最後四個字說得極輕,卻像淬了寒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向南景城最在意的地方——他的武將身份和南疆的處境!那冰冷的眼神彷彿在無聲地警告:記住你南疆守將的身份!記住你鎮南王府如今的地位!安分守己!
南景城負在身後的手,幾不可察地緊握了一下,手背上青筋微凸。他那張沉凝的臉上,平靜的面具終於出現一絲裂痕,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如同被激怒的頭狼,狠狠刺向雲霆!
一股屬於邊關悍將的煞氣隱隱透出。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剛剛得到聖上青睞的雲督統,竟然會為了楚音出頭!而且言辭如此犀利,直指要害!
周圍的世家子弟和南疆部將瞬間噤若寒蟬,感受到兩位強者之間無形的氣場碰撞,連呼吸都放輕了。
連龍淵也有點意外,酒杯輕輕地放在桌上,“有點意思。楚音,這是你給我的驚喜嗎?”
……
楚音也怔住了。她看清了雲霆的臉……那股強烈的熟悉感如同洶湧的潮水,幾乎要將她吞噬!
是他嗎?那個在錦州小巷中浴血護衛她的人?
那個在雪夜中生死不明的肖嶺?
肖嶺還活著……?!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不敢確定。
因為現在的這個雲霆,與當初肖嶺的氣質有區別,而且她每次見到肖嶺的真容時,他都有傷。
臉上也難得去把偽裝卸掉。
仔細想想,他真實的模樣只是若隱若現。
她實在不能確定眼前的雲霆就是肖嶺。
她看向了龍淵,發現他對雲霆的出現並未表現出異樣,可見他真是一點兒都不認為雲霆就是肖嶺。
而云霆的目光並未在楚音身上停留,彷彿只是處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向禮官,聲音依舊冰冷:“時辰已到,儀式繼續。莫讓聖上久候。”
且是“是!是!雲督統!”禮官如夢初醒,連忙高聲宣佈,“儀式繼續!請諸位貴女為心儀公子擇駿!”
南景城死死盯著雲霆,下頜線條繃得極緊,眼中翻湧著不甘、忌憚和更深的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