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將近,隨著一聲號角長鳴,昭示著皇帝駕臨觀禮主臺。
敞軒內外的所有人瞬間肅立,躬身行禮。一時間,萬籟俱寂,只有獵場入口方向傳來隱隱的駿馬嘶鳴和皇家儀仗威嚴的腳步聲。
楚音隨眾人垂首斂目。
然而,就在這極度寂靜的時刻,一種極其特殊的氣場由遠及近地迅速籠罩過來!
那不是儀仗的華美,不是士兵的肅殺,而是一種……令人靈魂都為之微顫的冷冽與壓迫感。
彷彿寒鋒出鞘,淵渟嶽峙,瞬間將周圍所有的嘈雜和浮華都壓了下去!
楚音的心驟然一緊!幾乎是憑著本能,她和周圍一些同樣敏銳感知的命婦一樣,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抬起了視線。
主臺下方,緊隨著御駕核心儀仗之後的,是一隊格外引人注目的玄甲護衛。他們清一色的玄色金邊勁裝,腰佩獨特製式的狹長彎刀,身形如標槍般挺直,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四方,每一步都踏出令人心顫的沉寂與力量感。
這是楚音從未見過的精銳氣場!
然而,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這支隊伍最前方、位於龍旗之後的那個人!
他並未身著華麗的蟒袍官服,而是一身剪裁異常利落合身、僅在領口和袖口繡有暗金色雲雷紋的玄色勁裝!
但或許是角度和距離的緣故,亦或是陽光太刺眼,楚音只能看清一個近乎完美的、線條冷硬如刀削斧鑿般的側臉輪廓。
他的身形極其挺拔頎長,行走間的姿態帶著一種近乎完美的協調與力量感,彷彿行走的不是人,而是一柄收斂了全部鋒芒、卻依舊讓人不敢直視的絕世神兵。
他並未刻意張揚,但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歷經血火淬鍊的冷冽、俯瞰全域性的沉靜、以及絕對掌控局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寒流,撲面而來!
楚音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徹底停滯!
繼而又搖搖頭,不可能的……那個人,恐怕絕無生還可能性。
“錚——嘩啦——”
瓊林苑敞軒內的肅立寂靜,被那一聲突如其來的、清脆如冰凌碎裂的聲音打破。
聲音並不大,但在皇帝御駕登臺、萬眾屏息俯首的極致寂靜中,卻顯得異常突兀!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跳。
不少命婦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只見太后觀禮席旁,那位清雅溫婉的侍香女妙心師父,正驚慌失措地半彎著腰,白皙纖長的手指正匆忙地去拾撿滾落地面的幾顆青色琉璃念珠。她的僧袍袖擺因動作而微微飄動,露出一截凝脂般的手腕,面上恰到好處地染上了一抹慌亂和羞赧的紅暈,襯著那身素淨的灰色僧袍和低垂的眉眼,竟有種我見猶憐的柔弱美感。
“呀!是妙心師父的念珠……”有貴女小聲驚呼。
“這可如何是好,驚擾了御駕可怎麼好?”旁邊人憂心忡忡。
“快看她的臉……”更多細碎的議論聲悄然響起,那些探究的目光如同聚光燈般打在妙心身上。
“咦?這位妙心師父……”
“覺不覺得……她側臉看上去,竟有幾分像……”
“……像誰?”
“……像……幾個月前錦州城鬧得沸沸揚揚,據說因怕被龍將軍休棄而自縊死去的那位將軍府少夫人?那個叫楚……楚蔓蔓的?”
“天哪!你一說……”
“就是她!不是說燒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還成了太后娘娘的侍香女?”
“認錯了吧?只是相似?”
“不可能!我在錦州探親時見過楚蔓蔓一次!這眉眼……太像了!”
“噓!小聲些!”
驚疑、好奇、八卦的低語如同瘟疫般在命婦中迅速蔓延開來。
楚音倒一點兒不意外,她早知道楚蔓蔓或者說,南沐景她沒死,南沐景這張臉,終究是藏不住的!
就在這時,彷彿是為了印證眾人的猜測,一直侍立在太后身邊、地位明顯高於普通宮人的溫太妃及時地開口了。
她先是安撫地看了一眼略顯“慌亂”的妙心,然後帶著雍容的笑意,目光掃過那些竊竊私語的命婦:“諸位不必驚疑。這是慈安宮的侍香女,法號‘妙心’。”
太妃的聲音帶著天然的威信,輕易壓下了議論,“她跟在太后娘娘身邊亦有七八年,身世清白,與佛有緣,甚得太后娘娘歡心。至於各位所說的相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