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玄色的身影,如同從天而降的煞神,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楚音身前,高大的背影挺拔如山,正好隔絕了那巨大的、還在神經性抽搐的熊屍。
玄甲,長戟,冰冷的氣息。
是雲霆!
他甚至看都沒看地上慘死的熊屍一眼,彷彿只是隨手碾死了一隻蒼蠅。他那淬了冰的目光,瞬間越過混亂的場地,精準地射向遠處高坡上一隊正在策馬觀看的人影!
為首的,正是臉色陰沉、握緊了馬鞭的南景城!他顯然剛趕到此處不遠,本以為能看到楚音香消玉殞的“意外”,卻看到了雲霆那驚天一箭!
雲霆的目光與南景城的在空中狠狠碰撞!無聲,卻充滿了血腥的警告和冰冷的殺意!
南景城死死盯著雲霆,似乎想將他刻進骨子裡!
他怎麼敢?他怎麼能壞自己的事?!而且……他怎麼會出現得如此及時?!
就在南景城被雲霆的目光釘在原地,心中怒火翻騰之時,他混亂的視線無意間掃過敞軒方向。
在那裡,封若瑤正被嚇得花容失色,纖弱的身子因為巨大的驚恐和擔憂,軟軟地癱倒在蘇氏懷裡,那張清秀的小臉慘白如紙,淚水漣漣,我見猶憐。
對楚音毫無保留、純真無瑕的關切,在周圍的混亂和驚恐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而……脆弱。
一個更陰毒、更卑劣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瞬間鑽入了南景城被怒火燒灼的心頭。
楚音難啃?有云霆橫插一槓?
封家……不是還有個更水嫩、更不知世情險惡的小女兒嗎?
一抹殘忍而冰冷的笑意,緩緩爬上南景城的嘴角。
他看著那個在母親懷中瑟瑟發抖的嬌小身影,眼神像在評估一件新鮮有趣的獵物。
封若瑤……
楚音渾身浴血,狼狽不堪地被兩名強作鎮定的宮人攙扶著,踉蹌著走回瓊林苑敞苑大廳。
她臉上、身上沾染著黑熊腥臭的血液和腦漿,右臂舊傷處的劇痛讓她臉色慘白如紙,腳步虛浮,唯有那雙眼睛,依舊帶著劫後餘生的冰冷和一絲未散的驚悸。
敞軒內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滿了震驚、後怕、探究,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音音!”蘇氏和封若瑤心疼地撲上來,想要拒住她又不敢……直急得手足無措。
芙蕖也衝上來,眼淚直流,手忙腳亂地想替她擦拭臉上的汙穢。
楚音強撐著站穩,輕輕拍了拍母親和妹妹的背,聲音嘶啞:“我沒事……”
這時候,穩居御座上的皇帝溫和卻帶著深意的聲音傳來:“封少夫人受驚了。看來這瓊林苑的‘散心’,倒是讓朕見識了少夫人臨危不懼的膽色和……絕境求生的本事。”
皇帝的目光轉向坐在他下首不遠處的一位鬚髮皆白、面容清癯、身著深紫色國公服的老者——杜國公杜衡之。
“杜卿,你方才不是還在與朕說,錦州傳聞封家大墓三年活葬之事,匪夷所思,恐有誇大之嫌嗎?”
皇帝唇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如今看來,能在狂暴黑熊爪下搏得一線生機,這份急智與求生之能,倒讓朕覺得……那大墓三年,或許……並非虛言?”
杜國公杜衡之那雙閱盡滄桑、深邃如古井的眼眸,緩緩落在楚音身上。
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卻彷彿帶著千鈞之力,將楚音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審視了一遍,尤其是她那條因舊傷而微微顫抖的右臂,以及臉上那混雜著熊血和自身冷汗的狼狽。
他沒有立刻回答皇帝,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站在杜國公身後的杜雲卿,此刻臉上卻滿是激動和欽佩。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對著父親低聲道:“父親!您看!楚少夫人她……她真的做到了!能在那種絕境下活下來,這絕非尋常女子可為!她當初在大墓中……定是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她絕不是騙子!她……”
杜國公緩緩放下茶杯,目光依舊停留在楚音身上,聲音低沉而平緩,聽不出喜怒:“嗯。臨危不亂,急中生智,以弱搏強,確有過人之處。這份心性……難得。”
他沒有直接肯定“大墓三年”的真實性,但“臨危不亂”、“急中生智”、“以弱搏強”、“心性難得”這幾個詞,卻都是對楚音極大的肯定。
連杜國公都承認了她的“過人之處”和“難得心性”!這比任何直接的肯定都更有分量!
杜雲卿聞言,臉上露出由衷的喜悅,看向楚音的目光充滿了敬佩和釋然——他就知道,能設計出那樣精妙機關、能讓他兒子杜修遠痴迷不已的楚音,絕非池中之物!
楚音心頭微震。皇帝這是在借杜國公的口,為她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背書”?還是……另有所圖?她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複雜,對著御座方向微微躬身:“臣婦惶恐……僥倖逃生,不敢當陛下與國公爺謬讚。”
就在這時,一道溫婉關切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陣淡淡的檀香:“封少夫人!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