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盔之下的屍體,早已經化為森森白骨。
“衛姑娘……”
聲音穿透嗚咽,清晰得滲入骨髓:
“這,便是你千里奔赴、執意要見的‘封凜霄將軍’的遺容?”
衛玄纓聞聲,如同被燙到般猛地抬頭!
一雙浸滿血淚、幾乎眥裂的眼睛,燃著瘋狂的悲痛與巨大的憤怒,狠狠剜向楚音:“你休得褻瀆!此甲……此甲我認得!蒼嶺最後一戰前夕,軍主特使持聖命送來的御賜‘流光雪鱗甲’!
連護頸內襯的赤金走線都……一模一樣!”
她聲音嘶啞顫抖,帶著泣血般的篤定,“定是那群金殿裡的蛆蟲!嫉妒將軍功高,害他身負重傷,才……才不得不以秘術固形!將軍一世英豪,最後竟連副完整遺軀都……”她再次泣不成聲,字字句句噴湧著對商國朝廷的無盡怨恨。
楚音心頭那絲冰冷荒謬感更甚,御賜金甲?固形?
衛玄纓卻猛地撐著地面站起來,踉蹌撲到棺前!
她不顧一切地撲在冰冷的棺槨上,佈滿血絲的眼死死盯著棺中那被銀甲包裹的身影,伸出的手顫抖著,似想觸碰那冷硬的面甲,又似被無形的灼熱刺痛,猛地收回攥緊!
“將軍……您看看……您為之嘔心瀝血、灑盡熱血的國朝!忠骨未寒,豺狼環伺!”
她幾乎是獰笑著,聲音像鈍刀割在磨石上,帶著癲狂的嘲諷看向楚音,眼神裡是刻骨的鄙夷:“再看看這位您拼卻一切、不顧祖宗規矩也要迎娶進門的名門貴女!
夫君蒙冤含恨,陵寢被侵擾!她卻只會引經據典,用律法、用門第、用……用這不知哪裡來的敵國怪物守門!”
“楚音!你算什麼封家婦?你配做將軍的妻子嗎?!你只配做牌坊前那塊冰冷的石頭!你不配!你根本就不配!!”
最後幾句詛咒般的嘶吼,如同淬毒的冰稜,狠狠刺向楚音!
吼聲未落,衛玄纓眼中驟然爆發出駭人的兇光!
她根本不等任何人反應,目光如鉤般死死鎖定了棺內——將軍雙手交疊於胸前緊握的那柄、只露出半截戟鋒與小半截冰冷戟杆的兵器!
那截深沉的玄色戟杆,即便沉寂萬載,亦散著擇人而噬的兇戾!
“將軍的血未涼!他的兵器豈能蒙塵於此?!”
衛玄纓厲喝一聲,身形如鷂鷹般猛地折腰探臂!五指如鐵爪,不顧一切地扣向棺內那截方天戟!
“放肆!!”楚懷謹駭然失聲。
清硯上前,一劍劈在方天戟上,一股刺骨寒意順著衛玄纓的手臂刺入骨髓!她半邊身體瞬間麻痺,喉頭湧起腥甜!但她眼中瘋狂更甚!
咬碎舌尖,硬是以一股蠻橫絕倫的力道和近乎撕裂手掌筋骨的代價——猛地攥住了那冰冷沉重的戟杆!
“嗤啦……嗡……”金屬摩擦棺壁發出令人牙酸的銳響!
衛玄纓虎口崩裂,鮮血淋漓灑在冰冷的銀甲上!她雙目赤紅如血魔,爆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啊——!!!”全身力量悍然爆發!
清硯被震得後退,噴出一口鮮血,而衛玄纓踉蹌兩步才站穩,整條手臂都在劇烈顫抖,鮮血順著戟杆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雙手死死抱住方天戟,像抱住自己失落的信仰,佈滿血淚的臉上混合著無盡的悲愴與決絕的瘋狂!
“此戟!替將軍重開前路!”她嘶聲怒吼,帶著泣血之音,最後決絕地、充滿鄙棄地掃了一眼棺槨,又狠狠剮過楚音那張古井無波的蒼白的臉,再不停留!
只留下滿地星輝,一棺冷寂,一條血跡斑駁的去路。
還有衛玄纓那最後瘋狂悽絕、含血帶泣、震動整個幽冷空間的悲鳴在迴盪:
“封凜霄!我衛玄纓誓以此戟——為你焚盡這穢土濁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