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視鏡中看到鄧潔緊皺的眉頭,柏惠蘭一改剛才的悠然,腳下油門一踩,黑色賓士疾馳而去。
在柏惠蘭嫻熟的車技中,原本四個多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被她縮短到了兩個半小時。
這還是因為通關時,海關檢查佔了不少時間,否則她有信心能在兩個小時內回到太古城。
跟柏惠蘭說了聲回家注意安全後,鄧潔便急匆匆的上了樓。
“嘟~”
電話響了兩聲,對面傳來了一位大媽的聲音:“哪個嘛?”
“嬢嬢,我是儷儷嘞朋友鄧潔噻。”
聽到是鄧潔,許嬢嬢開心的笑道:“哎喲喂,是小鄧姑娘嗦!你還在港島那沓兒哇?啥時候回來耍嘛?”
“可能要過年咯,現在公司頭忙得很,走不脫身。”
“是咯是咯,你開嘞個恁個大嘞公司,肯定忙得很嘛。不過忙點兒也好,不像我們這些老骨頭,一把年紀咯還要為錢發愁。”
儘管鄧潔很想問張儷的情況,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打斷對面的談興。
好在,許嬢嬢知道電話費貴,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後,便主動的將話題轉到了張儷身上:“哎喲喂,瞧我這個榆木腦殼,一擺起龍門陣就把正事搞忘球咯!儷儷出國留學去咯,她爸媽剛送她去機場坐飛機。”
聞言,鄧潔愣住了:“啥子安?!”
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沒聽到鄧潔的回應,許嬢嬢還以為是訊號不好:“喂喂~小鄧姑娘,聽得到不?”
“聽...聽到咯,多謝許嬢嬢哈。”
“哎喲,客氣啥子嘛!這點小事,不值當這麼見外。”
電話結束通話的忙音在空蕩的客廳裡迴響,鄧潔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氣般跌坐在沙發上。
她盯著天花板出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話筒的邊緣。
“這個傻丫頭...”
她喃喃自語,胸口堵得發慌。
張儷的逃避讓她既心疼又惱火,那丫頭以為逃到天涯海角就能把這段感情連根拔起?
太天真了。
鄧潔煩躁地扯開襯衫最上面的紐扣。
這種愛而不得的滋味她太熟悉了,就像有根刺深深紮在心頭,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剜出來的。
她是過來人,逃避,甚至試過隨便找個人湊合,她都試過。
可最終結果呢?!
哪條路都走不通!!!
張雲樺的‘毒’太強、太猛、太烈!
就像陳年烈酒,嗅過一口就再也忘不掉那股灼燒靈魂的滋味。
更可怕的是,這壇酒還擺在最顯眼的位置,誰都能聞見那醉人的香氣。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光彩,更對不起小旭。
可這些年的見聞告訴她,小旭一個人根本守不住張雲樺。
倒不是說他花心,實在是外頭的誘惑太多。
那些年輕姑娘們像嗅到花蜜的蝴蝶,前赴後繼地撲上來。
張雲樺再自律,能防得住多少別有用心?
前幾天,她和苗健柏的夫人喝下午茶的時候,還聽說某位富豪將使用過的安全套扔在垃圾桶裡,被家裡的菲傭‘廢物再回收’。
十月懷胎,誕下一名男嬰。
雖說這位富豪打死不承認,但是在DNA的支援下,這位菲傭成功母憑子貴。(Ps:國際上,DNA鑑定技術於1986年用於刑事破案,我國則開始於1987年。親子鑑定則是1989年首次用於親子關係確認。)
為了金錢,一切看似瘋狂的事情都能發生。
與其放任妖魔鬼怪們進來,將平靜的生活攪和的一塌糊塗,還不如她們三姐妹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然而張儷終究不是鄧潔,她不曾體會過鄧潔那些輾轉難眠的夜晚,也不明白那種愛而不得的蝕骨之痛。
姐妹情誼像一道枷鎖,將她熾熱的情感牢牢禁錮。
她只知道,自己必須遠遠逃開!
逃開那個讓她心跳失序的男人,逃開這份不該有的悸動。
原本,張儷已經悄悄接受了多倫多大學的邀請函,準備在冬季學期開始前,飛往那片楓葉飄零的國度。
那天從港島回到寢室後,孫芳告訴她,她不在的這幾天,陳小旭又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張儷想著既然決定要離開了,那就好好道個別吧。
可當她聽到陳小旭嬌羞的說自己懷孕了,張儷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走!現在就走!
她怕了!
她害怕漫長的兩個月,自己會改變主意。
她害怕自己會忍受不住心悸,破壞了屬於姐妹的幸福。
在鄧潔登上前往京城航班的時候,張儷已經在系主任辦公室填好了申請表。
當天,便逃也似的返回了蓉城。
機場的廣播裡傳來登機提示,嘈雜的人聲中,張父張母還在絮絮叨叨地叮囑著。
“么女,國外不比屋頭,遇到啥子事莫去湊熱鬧,安全最要緊。”
張父聲音發緊,又補充了一句:“跟那些老外打交道多長個心眼,莫遭人家賣咯還幫倒數錢!”
“你個死老頭子,說些啥子胡話!”
張母紅著眼睛捶了張父一下,轉頭拉住張儷的手,眼淚又湧了出來:“么女啊,出門在外不比在屋頭,莫啥子錢都省...該吃要吃,該穿要穿,莫摳摳搜搜嘞。沒錢咯就跟媽說,媽給你寄...”
張儷鼻子一酸,趕緊掏出手帕給母親擦眼淚:“媽~你莫哭嘛,我是去讀書,是好事噻...”她強撐著笑,聲音卻有些發顫,“你放心嘛,我肯定把自己照顧得巴巴適適嘞...”
張父紅著眼眶別過臉去,假裝整理女兒的行李箱,手指卻在拉鍊上來回摩挲:“記到...常寫信回來...”
“曉得咯!”
張儷故作輕鬆地應著,伸手抱了抱父母。
這個擁抱比平時都要用力,卻又很快鬆開。
她怕再多一秒,自己就會哭出來。
廣播再次響起,催促登機的聲音格外刺耳。
張儷深吸一口氣,拎起隨身揹包:“爸、媽,我走咯!一到那邊就給你們報平安!”
轉身的瞬間,眼淚終於決堤。
她不敢回頭,只能加快腳步,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
身後傳來張母帶著哭腔的呼喊:“儷儷...一定要好生嘞啊...”
這句話像一根細線,扯得她心口生疼。
張儷舉起手揮了揮,卻始終沒有回頭。
她怕一回頭,就再也邁不開離去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