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斗篷的衣襟不語,我本來就是重新活了一次的人啊。
“給。”陸熠從懷中取出一枚銅哨,這枚哨子不過寸餘長短,暗金色光澤,哨身鑑刻著細密的雲雷紋,頂端穿孔繫著細密的雲雷紋,是殷行郾麾下將領特有的制式。
“吹時三短一長。”他說,“這是我在親衛營時的暗號。”
銅哨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武將身上特有的鐵鏽氣,又像是血腥氣。
我盯著他的眼睛:“你說的不安全,到底是誰要害我?”。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是殷行郾。”
他眉頭皺了一下,指節收緊:“不是他。”聲音極其篤定。
我冷笑一聲:“將軍倒是忠心。”
除了殷行郾,誰還能這樣恨毒了我,恨不得我去死,只要能為他的父親報仇,只要別驚擾了他的花好月圓夢。
他沒有解釋,沉默的望著遠處的山巒。
上一世,我對他的記憶實在模糊,只記得偶爾在院中與殷行郾玩鬧時,這個侍衛總低頭站在廊柱的陰影裡,像塊沒有知覺的石頭。
有幾次不經意抬眼,對上他的眼神,他總是慌亂的躲開。
總之,如果他真是殷行郾派來加害於我,此刻荒郊野外,我被一刀斃命了事,也無人知曉,他不必大費周章與我斡旋。
若是正如姑母所說,他對我有意...
銅哨的紅繩在指間纏繞,如同我此刻盤繞的心思。
事到如今,如果是我自己活著,只是行屍走肉一具,可有了腹中的孩兒,我便有了我的使命。
即便這是殷行郾的骨肉。
如果我前世沒有生下他,沒有養育過他,我想,現在我會毫不猶豫的去找郎中開下墮胎藥,帶著對殷行郾的恨意,將這個小生命親手斷送。
可是,子允,我的孩兒,你上一世是多麼的可愛啊,蹣跚學步,已經會叫阿孃了。
我的子允,阿孃就算下地獄千萬次,也願意再生下你千萬次。
霜化的露水滲進繡鞋,涼意順著腳底爬上來,我望著陸熠轉身欲走的背影,匆忙開口道:”將軍…”
他身形一頓,青藍色的衣服擺掃過沾露的草尖。
抬起頭,我的眼底已醞釀出恰到好處的水光:“不論何時,若是夜裡吹響,你可聽得見?”
他緩緩轉過身,喉結滾動幾下:“末將…隨時都在。”
“那就多謝將軍了。”我臉上笑意嫣然,
他點點頭,眼睛裡翻湧著似乎有點受寵若驚的情緒。
子允,阿孃會為你織就最柔軟的襁褓,哪怕以情為絲,以謊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