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長公主走後,御書房內一片寂靜。
皇帝把玩著手中的一枚玉佩,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他對著陰影處,淡淡地開口:“去查查那個張御史,再查查,端王府裡,最近都發生了些什麼有趣的事。”
一個影子從角落裡躬身領命,悄然退下。
皇帝將玉佩丟回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一潭看似平靜的渾水,如今被投下了一顆又一顆的石子,他倒想看看,這水底下,到底藏著些什麼魚,什麼龍。
……
慧蘭苑的小廚房裡,許綰正指著一小撮曬乾的草藥,教伶月辨認。
她不再往飯菜裡添那些安神的佐料,反而開始做一件更費心神的事——教伶月識藥。
“這是紫蘇,性溫,能散寒氣,也能解魚蟹毒,你瞧它的葉子,邊緣有鋸齒,兩面都是紫色的,聞起來有股特別的清香。”許綰捻起一片葉子,放在鼻尖輕嗅,神態專注,彷彿在欣賞一件珍寶。
伶月學著她的樣子,也拿起一片,小心翼翼地聞了聞,用力點頭:“記住了,主子。”
這幾日,許綰幾乎將所有清醒的時間都用在了這上面。
她不再去想那些複雜的算計,也不再琢磨如何逃離,而是沉下心,將老大夫教給她的那些東西,一點一點地,掰開揉碎了,再餵給伶月。
“主子,您教奴婢這些做什麼?”伶月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她總覺得主子這麼做,像是在交代後事。
許綰放下手裡的藥草,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
“伶月,這世上,誰都靠不住,想活下去,不能總指望別人伸手拉你一把,自己手裡得有東西,能救自己的命,也能當傷人的刀,這才是根本。”
伶月似懂非懂,但她看著許綰那雙清亮冷靜的眼睛,只覺得心安。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將那些藥草的性狀和名字,更加努力地記在心裡。
她不知道,許綰在培養的,是她在這座吃人的王府裡,第一根,也是唯一一根真正屬於自己的羽翼。
……
百草堂。
南宸陽將一枚棋子“啪”地一聲拍在棋盤上,震得對面的老大夫鬍子都抖了抖。
“等!等!等!等到什麼時候是個頭?”他煩躁地在院子裡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猛獸。
自從派去的人在那個空空如也的庫房裡發現一個等字後,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
許綰那邊再無任何訊息傳來,整座端王府就像一張吞噬了所有資訊的巨口,安靜得令人心慌。
老大夫慢悠悠地給自己續了杯茶,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怎麼,被人牽著鼻子走,不舒坦了?早跟你說那丫頭精得跟個猴兒似的,你非不信,一頭熱地往人家套裡鑽。”
“我不是被她牽著走。”南宸陽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我是被我自己對虎符的執念給套住了。”
他終於想明白了。
許綰將他引向虎符,不過是想借他的手,去敲打長公主,試探陸亦琅。
她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輕易把那東西交出來。
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一個女人的承諾上,是他犯的最大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