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為民摩挲著粗瓷酒杯,滾燙的炕蓆抵著膝蓋。
他凝視著檔案末尾鮮紅的公章,敏銳捕捉到王有為語氣中的異樣。
當看到伐木指標欄裡那個被鋼筆描粗的數字時,瞳孔驟然收縮。
但王有為遞來的檔案副本上赫然寫著七千五百方。
“這多出來的兩千五百方……”趙為民佯裝醉意。
手指在檔案邊緣輕敲。
炕桌上的煤油燈忽然爆出燈花。
將王有為額角的冷汗照得清清楚楚。
他慌忙去搶檔案。
卻不慎碰翻了鹽碟,雪白的鹽粒在桌面上畫出扭曲的軌跡。
“兄弟你有所不知。”王有為壓低嗓門,從炕櫃夾層摸出包紅塔山。
“林場今年要擴建療養院,需要特等紅松木料。”
他比劃著菸圈在空氣中畫出錢幣的形狀。
“這事辦成了,你家自留地的邊界……還能往北再拓三丈。”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積雪壓斷枯枝的脆響,驚得兩人同時噤聲。
下一秒,兩人同事看向窗外。
確定沒人後,這才鬆了口氣。
趙為民回過神來,連連擺手,“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
“嘿嘿……我今天去你家找你,你不在。”王有為說話時,鼻腔裡冒出煙霧,“是趙支書讓我去找你的。”
“趙大寶?”
王有為只是點點頭。
“他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趙為民眼睛瞟了眼桌上的檔案。
對方又是有點了點頭,“咱們是一路的,這種好事肯定要想著你的。”
他的話趙為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或許真的是一開始就想著拉自己加入。
亦或者是自己發現了其中的貓膩後,才臨時改口。
但這種事情自己參與進來簡直就是惹得一身騷。
不過他還真有一件事想要請王有為幫忙,“王隊長,關於伐木的事情,我能不能不參加?”
“怎麼?”
“我家就我一個男丁,我要是去伐木了,還怎麼養活媳婦兒?”
“伐木也能吃飽飯的。”
聞言,趙為民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野豬肉。
好一會兒才笑嘻嘻地看著王有為,“能吃到野豬肉嗎?”
王有為微微一愣。
緊跟著將視線轉到牆上的野豬肉上。
然後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的確是吃不到那麼好的東西。”
“要是我能不去伐木的話,這些東西王隊長少不了你的。”
“誒!”王有為將菸頭掐滅,“我們之間不說這些,不過不是我不幫你,只是我說了不上算。”
“誰?趙支書?”
王有為用手指點了點桌面,“他是你叔叔,你跟他關係自然比我好,你去跟他說說唄。”
王有為的食指在鹽粒堆裡劃了半圈,雪白晶體簌簌滾落炕沿。
煤油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糊著舊報紙的土牆上,扭曲成糾纏的樹杈。
緊跟著,他將煙盒中的塔山掏出兩支。
一支遞給趙為民,一支自己點上。
趙為民摸出火柴盒,磷片擦燃的瞬間照亮他緊繃的下頜線。
火苗懸在菸捲與檔案之間,將“七千五百方”的墨字烤出焦黃卷邊。
院裡老榆樹忽然簌簌作響。
兩人脊背同時抵住火牆,冰花在玻璃窗上綻開蛛網裂痕。
趙為民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檔案邊角。
那裡浸著方才打翻的醬油,褐漬沿著紙紋滲成張牙舞爪的樹根。
“趙大寶能不能幫忙?”趙為民也拿不準,“這可是紅標頭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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