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易歡嚇了一跳,結巴道,“小……小女暫不能離京……”
“不是這句。”
忠勇侯打斷她,自行唸了出來,“早日滅寇仇,許君陌上春草青。”
崔易歡接道,“此去不繫封侯印,但求謝郎平安歸,也可能是榭亦或者燮。”
“當真是夢裡聽到的?”
忠勇侯凝眸審視著她。
崔易歡認真點頭,“小女知道實在匪夷所思,我同母親說起此事,母親也覺不可思議,千叮萬囑我不可外傳,免被人當做妖怪。
今日實在走投無路又不甘心餘生渾渾噩噩,還請侯爺庇護,也替我保密。”
崔夫人死去多年,早已無從考證。
忠勇侯緩緩坐回椅子上。
當年他出徵,聽蘭擁抱相送,在他耳邊說出那句話,他亦承諾征戰回來,陪她踏春看景。
所以不是什麼榭郎、燮郎,而是謝郎。
兩人私下時,她一直這樣喚他,他亦常喚她蘭兒。
後來聽蘭香消玉殞,他從不曾同人透露這兩句話。
眼前的姑娘卻說出了這兩句話。
她是母親為霆舟選的人,卻又找上他,“你為何不將老夫人的安排直接告訴世子?”
霆舟亦護得住她。
且他更年輕,更有前途。
崔易歡搖頭,“世子和您一樣都是英雄,他該有位能與之匹配的妻子。
縱然我與他是假成婚,但外人不知,將來我死遁離開,他到底要落個喪妻的名頭,於他再娶妻不利。
而侯爺您想來不會再娶妻,也不懼這名聲。”
忠勇侯視線始終盯著她。
良久,他道,“你說的沒錯,本侯的確無再娶妻的心思,包括平妻。”
他不知這人為何會知曉他和聽蘭說過的話,可她是崔家大姑娘,不是婁聽蘭。
且眼前人與謠傳差異太大,可見平日是個善於偽裝的。
侯府不需要再多個人添亂。
另外禮部崔尚書善鑽營,私下擁護二皇子,忠勇侯是皇帝的臣,不願與之有姻親關係。
崔易歡臉色刷的一下白了,神情也難掩慌亂。
“小女活到今日不易,小女不想死,更不想奶孃他們死。”
她突然走近,在忠勇侯面前跪下,眼淚落下,“只要侯爺收留,小女願為妾。
小女若沒了,母親留給小女的幾個忠僕定也活不了。”
隨著她的行動,淡淡的蘭花香味鑽入忠勇侯鼻尖。
這味道過去這麼多年,忠勇侯依舊覺得熟悉。
他握緊了拳,心頭並無表面那般平靜。
會說聽蘭說過的話,用聽蘭用慣的香,便是剛剛那哭的神態都與聽蘭一樣。
他留意到崔易歡頭上的髮簪都是蘭花樣式的,聽蘭也有類似的。
“你喜蘭花?”
聽蘭喜蘭,愛屋及烏,但凡和蘭沾邊的她都愛。
崔易歡似被忠勇侯的拒絕嚇到了,再說話就不及先前那般鎮定,甚至有些討好的意味。
“小女也不知算不算喜歡,許是夢裡有人喊小女蘭兒,但凡與蘭相關的,小女總會下意識選擇。
若侯爺不喜,以後小女就不沾了,只求侯爺護我棲梧院性命。”
棲梧院是她在崔家住的院子。
這一點上,她說的是實話,若她出事,她那偽善的父親定會任由繼母處置奶孃他們。
在活命和丟下尊嚴為妾之間,她選擇後者,且侯府有她在意之人,她必須留下。
往後的再徐徐圖之。
忠勇侯再問,“你口味如何?喜吃什麼?”
崔易歡臉露茫然,不知忠勇侯為何這樣問,但如實答道,“小女口味偏辣,愛吃一切辣食。”
忠勇侯眸色越發難鎮定。
聽蘭家鄉在中部地帶,很能吃辣,更喜辣。
若遇上心情不舒暢,亦或者有什麼焦慮之事,給她一頓辣食,她便能雨過天晴。
但在有孕後,她擔心對孩子不好,硬生生忍住了,偶爾饞得慌,也只敢讓人做一些放在桌上聞一聞,亦或者看著他吃,而後咽口水……
忠勇侯陷入舊緒。
地上的崔易歡卻似反應過來般,問道,“侯爺問這些,可是知曉小女的夢?
母親曾說小女這般,許是投生在她腹中時,孟婆湯喝少了,存了些前世記憶,才以夢的形式出現。”
忠勇侯也生出了這樣的念頭,眼前人是聽蘭投胎,但又覺荒唐。
便再試探,“你可知我原配發妻的名諱?”
崔易歡搖頭。
女子未出閣前,閨名不可隨意告知他人,出閣後,便冠夫姓,徹底沒了名字。
她一個晚輩不知已離世二十三人的名字,也屬正常。
她眼底澄澈帶著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