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一字一句道,“婁聽蘭。”
崔易歡滿眸震驚,不可置通道,“那蘭兒,謝郎,難道小女夢見的是侯爺與夫人?
這怎麼會?夢裡的聲音與侯爺並不相似……”
當然不相似,那時忠勇侯年輕,又是夫妻情意綿綿交頸低語,而經歷歲月沉澱,如今他聲音多了厚重威嚴。
忠勇侯沒看出崔易歡有撒謊的痕跡,就被她抓住了褲腿。
“若當真如此,還請侯爺看在婁夫人面上留下小女。
小女向您保證,對您絕無非分之想,只求活命。”
她眼神慌亂,完全沒了主見的樣子,怯怯抬頭,“若侯爺不應,小女只有去求世子這一條路了。”
明明完全不同的兩張臉,可忠勇侯就是看到了婁聽蘭的神情。
他最終應了,“留下後不得生事,否則本侯親手處置了你。”
若她當真是聽蘭轉世,便是霆舟的母親,怎能與霆舟有男女之間的牽扯。
儘管如今的霆舟早已不是聽蘭生下的那個孩子。
崔易歡得了應諾,舒出一口氣,歡喜道,“小女絕不給侯爺惹事。”
“侯府的事不得外傳。”
忠勇侯依舊沉著一張臉,“另外本侯不想與崔府過近,你只能為妾。”
崔易歡點頭如搗蒜,賣弄機靈,“小女從不知侯府有何事,但若老夫人怪罪,也請侯爺替小女周全。”
本是要用來謀殺孫子的棋子,搖身成了兒子的妾室,老夫人定恨不能撕碎了她,得找個合適的理由,將這件事圓過去。
她成為忠勇侯的妾室,也需要個由頭。
忠勇侯亦有此想法。
沒查到老夫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前,還不到與她撕破臉坦白的時候。
便聽崔易歡又道,“崔家雖生了我,但幾次讓我險些丟命,情分早已殆盡。
小女想拿回我孃的嫁妝,再與崔家徹底斷親,侯爺可否允小女狐假虎威?”
她得寸進尺,又問得小心翼翼。
全都是聽蘭的影子,忠勇侯咬著後槽牙,“可,但不得作惡。”
不管這人真是聽蘭投胎,還是別有用心,放在身邊盯著總歸保險些。
崔易歡乖巧應下。
忠勇侯便讓她先回到宴上去,若有安排再尋人通知她。
老夫人的人還在聽蘭院外盯視,崔易歡確實該現身了。
她點頭出了忠勇侯的書房。
忠勇侯暗地跟著,見她熟門熟路,遇上岔路連個遲疑都沒有,一路順利回到聽蘭院。
他從暗處找來一黑影,“跟著她。”
頓了頓,又補了句,“莫叫人害了她。”
侯府的佈局,除了府中的人透露,外人很難這樣清楚,而剛剛崔易歡走的,是聽蘭生前常走的小道。
自她去世後,這條道雖依舊有下人打理,但極少有人通行。
加之聽蘭院空了多年,又是從聽蘭院通往他書房的,就是侯府不少人都不熟悉此路。
可那個女子,卻像是走了許多遍一般。
他扶著髮妻牌位,“蘭兒,真的是你嗎?”
另一頭,崔易歡出了聽蘭院便回到了水榭,途徑葉楨時,兩人視線對上,她朝葉楨微微露出一抹淺笑。
其實她剛對忠勇侯撒了謊。
那並非夢,而是她的前世。
她本是忠勇侯原配妻子婁聽蘭,死去多年,卻不知怎的,前段時間在死去的崔易歡身上醒來。
身為人母,醒來第一件事自然是關注兒子,想護在兒子身邊。
可崔家亦是個虎狼窩,活命已耗去她不少精力,要入侯府更非易事。
恰那時,老夫人頻繁外出,她費了些心思得知老夫人是想給霆舟娶妻。
外人不知侯府老夫人是何模樣,可她死前窺探了老夫人的秘密。
知道那是個和崔家人一樣偽善惡毒的老太太,更知她不會真正為霆舟擇良妻。
原先的崔易歡怯懦不夠聰明,但沉寂多年,她便順勢讓人將她從前的名聲傳到老夫人耳中。
雖引了老夫人注意,但也讓葉楨察覺了。
而她並非老夫人最滿意的目標。
是葉楨推波助瀾,讓老夫人選定了崔易歡,葉楨做這些沒瞞著她,卻也不曾與她聯絡。
今日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她不知葉楨有什麼目的,但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回到兒子身邊的機會,她必須牢牢抓住。
做母親的縱然換了身體,也不可能以兒子女人的身份出現,她只能再找上忠勇侯。
可男人的心最不牢靠,當年那個滿心滿眼只有她的人,在她死後很快就娶了續絃,她不知他對自己還有多少情分,因而不敢吐露真相,只敢借夢之說賭一賭。
又在忠勇侯遲疑時,讓他看到自己是強裝老成。
險險賭贏。
但允諾他不在侯府生事的話,卻是要失言了。
當年他亦承諾會護好他們的孩子,可霆舟惡名在外,還毀了容貌,是謝邦對她失言在先。
那便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替自己的孩子討回公道,亦算一算當年她身死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