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體育界的目光,像一束束高功率的鐳射,穿透雲層,跨越大陸,最終死死地聚焦在北卡羅來納州的一座小城——夏洛特。
然而,這束光卻照不進那座被全世界議論的建築。夏洛特山貓隊的訓練館,此刻彷彿成了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或者說,一個吞噬所有資訊的黑洞。它的捲簾門緊緊閉合,二十四小時保安輪班值守,拒絕任何媒體的探訪,謝絕一切形式的溝通。
一個月。
整整三十天。
在瞬息萬變的職業體育世界裡,三十天足以讓一支王朝分崩離析,也足以讓一支新軍完成磨合。
而對於這支由十一位昔日巨星組成的、承載了無數情懷與爭議的“復仇者聯盟”來說,三十天的與世隔絕,就像一場漫長的、令人窒息的無聲電影。
最初的狂熱期待,在死一般的沉寂中,不可避免地開始醱酵、變質,最終釀成了尖銳的質疑與辛辣的嘲諷。
“本世紀最大的體育營銷騙局”——這是《體育畫報》最新一期封面的標題,字型是冰冷的黑色,背景則是一張山貓隊訓練館緊閉大門的黑白照片,蕭索而壓抑。文章的作者,資深籃球評論員傑克·麥卡勒姆,用他一貫犀利的筆觸寫道:
“我們曾以為,陸遠教練正在導演一出好萊塢式的王者歸來。十一位傳奇,一個救贖的故事,一個瘋狂的賽季。多麼美妙的劇本!但現在看來,我們都錯了。這可能不是一部勵志片,而是一部懸疑片,甚至可能是一部喜劇片。一個月的時間,我們沒有看到任何戰術演練的影片流出,沒有聽到任何球員接受採訪,甚至沒有一張他們合影的照片。可靠訊息源透露,聯盟內部已經有多支球隊的總經理將這次‘山貓實驗’視作一個笑話。他們究竟在裡面做什麼?東方神秘的冥想?還是集體進行心理治療,哀悼他們逝去的巔峰?無論答案是什麼,當新賽季的哨聲吹響,這支由十一個各自為戰的‘老大爺’組成的球隊,將會被那些磨合了一個夏天、充滿飢渴感的年輕餓狼們,撕得粉碎。也許,這就是陸遠的目的——用一種最慘烈的方式,為這群老將的職業生涯,畫上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荒誕的句號。”
這篇文章像一顆重磅炸彈,引爆了整個輿論場。
TNT演播室內,燈火通明。厄尼·約翰遜、肯尼·史密斯、沙奎爾·奧尼爾和查爾斯·巴克利,這四個活寶組成的“天團”正襟危坐,但臉上的表情卻充滿了戲謔。
“查爾斯,你一直對這支球隊持懷疑態度,現在看來,你的預言似乎正在成真。”厄尼將話題拋給了最大聲的批評者。
巴克利誇張地攤開手,彷彿在說“看吧,我早就說過了”:“厄尼,這還需要預言嗎?這就像告訴我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一樣。你把十一個習慣了當主角的演員塞進一個房間,卻不給他們劇本,你指望他們能演出什麼?一個月!一個月不進行高強度對抗,不演練戰術配合,沙克,你告訴我,如果你一個月不打球,你的罰球會變成什麼樣?”
奧尼爾摸著自己的大光頭,憨厚地笑了:“嘿,查克,別拿我開玩笑,我的罰球跟打不打球沒關係。但說真的,這太奇怪了。我認識本·華萊士,那傢伙是個訓練狂,你讓他一個月不舉鐵、不撞人,他可能會把訓練館的牆給拆了。還有阿倫,讓他不運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除非陸遠給他施了什麼魔法。”
“也許就是魔法!”肯尼·史密斯煞有介事地補充道,“我聽說了一種東方的古老儀式,叫‘閉關’。據說高手們會把自己關起來,思考宇宙的奧秘,然後功力大增。也許陸遠正在帶領他們集體‘閉關’,等到賽季開始,他們會踩著飛劍進入球場!”
演播室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巴克利笑得最大聲,他拍著桌子,幾乎喘不過氣來:“肯尼,你的訊息落後了!我這兒有更可靠的內幕。據說陸遠正在教他們一種‘意念籃球’,他們相信只要足夠虔誠,就能用意念把籃球送進籃筐。這樣就再也不用擔心阿倫的膝蓋,文斯的腳踝了!哈哈哈哈!這簡直是諾貝爾醫學獎級別的發現!”
全世界都在笑。球迷論壇上,好事者們已經制作了各種各樣的惡搞圖片:艾弗森穿著道袍打坐,麥迪在練習太極拳,大本在木人樁上練習防守……這支球隊,在賽季還未開始前,就已經淪為了一個巨大的笑柄。
所有“專業人士”都達成了共識:這支球隊已經完了。他們翹首以盼,等待著這出荒誕劇迎來它必然的、慘淡的結局。
他們不知道,在那座被他們嘲笑的孤島內部,一場顛覆認知的大戲,正悄然拉開序幕。
訓練館內的空氣,粘稠而壓抑。
這裡沒有籃球撞擊地板的砰砰聲,沒有球員們激烈的嘶吼,也沒有教練戰術板上畫筆的沙沙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詭異的寧靜。
阿倫·艾弗森盤腿坐在特製的蒲團上,閉著眼睛,但他的眼皮卻在不自覺地跳動。教練稱之為“靜坐冥想”,要求他們放空大腦,感受身體的呼吸。可對他來說,這簡直是世界上最殘酷的刑罰。
他的靈魂是一團燃燒的火焰,他的血液裡流淌的是永不服輸的鬥志。他的一生都在戰鬥,與貧窮戰鬥,與質疑戰鬥,與球場上每一個試圖阻擋他的巨人戰鬥。讓他靜坐?這比讓他在喬丹面前完成十次變向過人還要難。
他的腦海裡根本無法放空。
那些畫面走馬燈似的閃過:費城76人主場的山呼海嘯,總決賽G1晃過泰倫·盧的那個跨越,MVP頒獎典禮上親吻獎盃的瞬間,還有……還有丹佛、底特律、孟菲斯……那些輾轉流離的歲月,那些冰冷的板凳和無奈的眼神。
他來這裡,是為了找回前者,洗刷後者。
他把職業生涯最後的尊嚴和驕傲,全部賭在了陸遠身上。可現在,他卻在這裡“修身養性”?
“呼……”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但奇怪的是,當他睜開眼,站起身時,一股久違的輕鬆感從膝蓋和腳踝傳來。他習慣性地活動了一下,那些曾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每一次變向和起跳時都會發出尖銳抗議的舊傷,此刻竟溫順得像一隻綿羊。
這一個月的“養生”確實有效。每天清晨,是雷打不動的呼吸吐納;上午,那位名叫張伯的中國老人會用細如牛毛的銀針,精準地刺入他們身上那些連最先進的MRI都檢測不出的、被稱為“穴位”的神秘點位;下午,他們會浸泡在散發著濃烈草藥味的木桶裡,那深褐色的藥湯滾燙,彷彿能將骨頭縫裡的寒氣都逼出來;晚上,則是這種讓他抓狂的靜坐。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的身體狀態,毋庸置疑,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好轉。他感覺自己輕盈了許多,那些細微的、持續不斷的疼痛正在消失。但是,這和他想要的“重返巔峰”是兩個概念。他要的是在球場上撕裂防守的爆發力,而不是清晨散步時的輕鬆愜意。
身體的舒適與內心的焦躁,形成了劇烈的反差,像兩股力量在他體內撕扯。
他不是唯一一個有這種感覺的人。
訓練館的另一頭,特雷西·麥迪正靠牆站著,目光幽深地望著場地中央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
他是所有人中身體狀態最好的那個,但他同樣焦急。
天賦需要球場來兌現,王者需要戰場來加冕。
他們正在錯失最寶貴的磨合時間。他觀察著陸遠,試圖從教練身上看出些什麼。陸遠每天都和他們一起作息,表情永遠是那麼平靜,彷彿外界的驚濤駭浪與他毫無關係。他究竟在等什麼?他的底氣到底來自哪裡?
本·華萊士坐在角落裡,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只是反覆地捏著自己那砂鍋大的拳頭,感受著其中蘊藏的力量。
他的膝蓋和腰背,在多年的禁區肉搏中早已不堪重負,現在卻感覺注入了新的潤滑油。
他渴望對抗,渴望用胸膛去撞擊另一個七尺大漢,渴望聽到自己的大帽扇飛籃球時的呼嘯聲。可這裡,連一個籃球都沒有。
保羅·皮爾斯,這位以“真理”之名響徹聯盟的硬漢,正煩躁地踱著步。
就在昨天,他的經紀人傑夫·施瓦茨打來了電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保羅,你必須告訴我,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電話那頭的聲音幾乎是在咆哮,“整個聯盟都在看你們的笑話!你的商業代言已經有兩個在考慮暫停合作了!他們說‘我們籤的是籃球巨星皮爾斯,不是一個在夏洛特閉關的神秘主義者’!你明白嗎?再這樣下去,你的商業價值會跌到谷底!”
“傑夫,相信我,也相信教練。”皮爾斯當時只能這樣安撫道。
“相信?我拿什麼相信?我看到的是一支連球都不練的球隊!保羅,你不是二十五歲了,你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如果這是一個騙局,你必須馬上離開那裡!”
掛掉電話後,皮爾斯一夜未眠。
他選擇相信陸遠,是源於杜克時期的師生情誼,更是源於陸遠眼中那種洞悉一切的自信。
但現實的壓力,像潮水一樣湧來,讓他也開始動搖。
終於,那根緊繃了一個月的弦,在今天,斷了。
“教練。”
阿倫·艾弗森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沙啞。他大步走向場地中央那個背影。
“我們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打球?”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鳴。
“是啊,教練。”保羅·皮爾斯緊隨其後,表情嚴肅得能擰出水來,“我們感謝你為我們調理身體,這一個月的效果我們都感受得到。但我們是籃球運動員,我們來這裡,是為了贏回屬於我們的一切。可我們已經一個月沒有碰球了!”
“我的手已經癢得快斷了。”本·華萊士甕聲甕氣地說道,他捏了捏拳頭,關節發出了嘎嘣的脆響。
文斯·卡特、布蘭德、馬里昂……一個個傳奇都圍了上來。
他們沒有說話,但他們的眼神直指陸遠。
麥迪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只是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陸遠,替所有人問出了那個最核心的問題:“教練,我們需要一個解釋。請告訴我們,您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他們選擇相信陸遠,但這份相信正在被日復一日的枯燥和外界的嘲諷消磨殆盡。
他們心中的猛虎,渴望的是籃筐、對手和勝利,而不是蒲團、銀針和藥湯。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