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妄站在核心，他不是消失在光裡，也不是被高溫燒化。
他只是被無數條細小的力輕輕託著。
那不是神位，那是人位。
他抬手，像在黑夜裡對一群人做了一個極簡單的手勢。
第三層脈衝應勢而起，三個光網像三股並流的水一齊抬頭。
護罩內外的壓差從高峰滑落到中位，黑核的能量錐尖被抬高了一寸，然後再高一寸，最後被緩緩舉到它自己也不敢往下壓的位置。
它再想穩住，外殼的暗紋卻像舊鐘樓裡被敲歪的齒輪，咬不上齒。
它猛地回頭，看向來路，那裡已經沒有單一的敵人，只有無數細小的脈動，在同一個節拍裡齊聲落下。
“看吧。”林妄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很穩，“我們在一起。”
黑核的外殼在這一聲裡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它終於明白自己沒有遇見一個文明。
文明是它的資料單元，是它的標註，是它的收集表格裡的列項。
它眼前的這個東西不在表格裡，它的每一條規則都必須重寫，它的每一個攻擊模型都要從頭評估。
它像人第一次站到自己的影子前，發覺影子不是地面上的黑，而是背後有光。
人類、神明、進化者，所有存在的意志匯聚成河，一個新的集體意識誕生了。
這個集體意識以主角為核心，但又超越了個體。
收集者震驚地發現，它面對的不再是一個文明，而是一個正在進化的新存在。
主環在這一拍忽然沉了一線，像把整顆星球的重量往裡扣緊。
護罩外沿的細光全部收束，變成一圈極薄的亮邊，亮得沒有刺痛，像刀鋒被水洗過。
第三層脈衝不再只落在裝置上，它們從地表每一寸落下，穿過城市的鋼樑與殼層的礦脈，穿過海里的鹽水與冰蓋下的暗河，最後在地心附近匯成一股更低的聲，像大鼓被按住鼓皮慢慢敲。
“來了。”林妄閉了閉眼，他聽見的不是聲音，而是一個方向。
防護矩陣不再只是擋，而是開始改寫。
它把磁層的開合角度調到新的檔位，把地幔的熱通量改成穩態呼吸，把城市上空的電勢分配從直線換成環流。
更細的變化出現在泥土裡，菌絲網的電波像被輕輕撥了一下，樹根下的壓力在緩慢轉移，海岸線附近的潮汐節拍和電離層出現了罕見的共振。
是一種很難被肉眼看到，卻能被身體實打實感覺到的抬升。
不是掠奪來的力量，也不是把別處的光搶過來點在自己身上。
它更像是把散落在世界每一個角落的小火苗一盞盞收拾回去，然後搭成一個能真正點亮夜色的燈架。
海面上的浮游生物在這一刻吐出一束束極短的微光，雪原裡潛伏的苔類在冰面下亮起最弱的電，洞穴裡的蝙蝠群同步收翅，群體回聲像水紋一樣穩穩擴散。
所有的生命都給了一點點，多一點也不多，少一點也不少，剛好填滿一個層級的缺口。
位相抬高了一層。
收集者先是沒反應過來。
它沿著舊的頻率去打，能量束照例拉直，角度對得很準，落點也沒有偏，可一碰上護罩，光就像掉進靜水裡，沒了回聲。
不是被擋住，而是碰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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