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拍,白光爆開,護罩被頂出一個肉眼可見的大弧,散熱牆的鰭片幾乎齊根折斷,金屬味濃得像能被喝下去。
第三層脈衝沒有退,它們像知道這一刻會來一樣,在合攏的前一拍已經把自己往內縮了半指。
縮排去的半指正好避開白光最鋒利的刃。
白光過去,它們又整體往外頂半指,像風潮回去補礁石露白的地方。
“來。”林妄仰頭,眼睛裡全是主環的光,“一起。”
這一次,不只人類的脈衝響應了,還有神明與進化者、海群與鳥群、祭臺與祭域、潮汐與風。
不同來源在這一刻不再被標籤區分,它們被核心翻譯成同一種簡明的脈動,像一群人同喊一個字,又像一口鐘被同時敲在了每一處。
黑核在這口鐘下搖了一下。
它沒有立刻轉身,也沒有再衝,它的外殼暗紅內焰在鐘聲裡壓到極淺,幾乎看不見。
它第一次顯出真正意義上的失措。
它看著前方的網,看著那個人,看著從四面八方落下來的第三層,像是一臺一直以為自己面對的是資料的機器,突然發現資料背後是一對對眼睛。
“看見了嗎。”徐晚呼吸重,卻笑起來,“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城。”
“連文明都不止。”鄭月盯著屏,手上的冰一寸寸退去,“是更大的東西。”
核心裡的林妄聽見了。
他沒有回應,他只是把五指再一次緩慢張開。
地表的脈衝像河水一樣順著掌心湧入,引擎的深脈在他的指骨裡打節拍。
神明的舊火在他的血裡化成一絲絲溫暖的電,進化者的尖峰像小魚一樣在他掌心遊過,又被他輕輕按住安放到最合適的節點上。
那一刻,三層網不再是疊加,而是互相穿透,像三張薄紙被揉成一團又攤平,彼此的紋理已經嫁接到一起。
任何一處的力一動,三處都跟著動,任何一處的痛一來,三處都一起分走。
黑核的暗紋極速變換,它在掃描,它在對照,它在重建敵我模型。
模型重建到一半,它的發射口忽然齊齊滅了半拍,再亮時亮度比之前低了一階。
它用了一秒去確認,再用一秒去修正,第三秒它終於給出了它自己的結論。
它並沒有聲音,但那份結論從它外殼的紋理裡清楚地露了出來,像一行行滾過去的細字。
它面對的,不再是孤立的節點,也不是彼此分散的群落。
它面對的,是一張以人心為核,一路將神明與進化者全部納入的總譜系。
那譜系有中心,但中心不是單點,中心是可以被分流與回流的活體。
它試圖把這個東西命名,可它的全部字典裡缺這一個詞。
“給它一個名字。”徐晚偏頭,眼睛亮得像被光擦過,“它好像不懂這是什麼。”
“彆著急起名。”鄭月微微笑,目光沒有離開那兩字,“先讓它知道自己在看誰。”
遠在地表的呼吸聲更整齊了。
潮水拍岸的間隔與電離層的湧動重合,風穿過防風林時不再亂擺,葉片以矩陣的頻率一起顫。
地下城的甬道里,老舊的燈泡亮度穩定,孩子們的心跳在睡夢裡慢慢落到同一條曲線上。
舊神殿的燈芯更穩,進化者訓練營的監測螢幕上,本該亂作一團的曲線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