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季如歌放下碗,聲音平平:“錢老爺,萬福村小地方,裝不下大佛。”
錢老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季村長這話……是嫌分成少?那咱們再商量!三七!你三我七!不能再……”
季如歌搖搖頭:“不是錢的事。”
“那是?”錢老爺急了,“嫌我錢某人沒誠意?我錢大有在江南三州,也算有幾分薄名!跟我合夥,保你……”
“錢老爺,”季如歌打斷他,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雪村是北境城的雪村。溫泉是北境城的溫泉。北境城裡的百姓出力蓋的雪屋,壘的池子。
王嬸她們燒水煮湯。趙石頭他們守門帶路。掙的錢,買糧,買種,修水渠,以後還要辦學堂。這生意,是北境城全城人的活路。”她頓了頓,“錢老爺的好意,心領了。合夥,不行。”
說到這裡,季如歌又敲了敲桌子:“我不差錢,你說的這些北境城就可以做到。既如此,我何須找合夥人?”
錢老爺臉上的熱情像被潑了盆冰水,瞬間冷了下去。他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胖臉上的肉抽動了幾下,眼神從熱切變成驚愕,又從驚愕變成一絲被冒犯的惱怒。
“季村長,”他沉下臉,語氣也硬了,“你可想清楚了?靠你們村裡這些人,小打小鬧,能成什麼氣候?錯過我這村,可沒這店了!你那些雪屋、冰燈,說破天也就是個新奇玩意兒!南邊人圖個新鮮,過兩年,誰還來這冰窟窿?”
“那就不來。”季如歌站起身,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錢老爺慢坐。”說完,轉身就走。
真是給他臉了,讓他以為是個人物了?
錢老爺一個人僵在小間裡,看著那碗涼掉的羊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猛地抓起自己那碗,想摔,又忍住了,重重頓在几上,奶汁濺出來幾滴。
“不識抬舉!”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氣得胸口起伏。他錢大有大把銀子砸出去,哪次不是被人捧著供著?在這窮山溝裡,竟被一個村婦當面駁了面子!
季如歌沒回村,徑直去了河灘水渠工地。還沒走近,就聽見沉悶的“轟隆”聲!腳下凍土明顯一震!
硝煙還沒散盡,幾十號人就吼叫著衝了上去,鐵鍬揮舞,鏟開炸松的泥土,清理著溝壑。水渠的輪廓又向前延伸了一大截,深闊的溝壑在凍土上頑強地伸展。老趙頭正扯著嗓子指揮埋下一個罈子,臉上沾著泥灰,卻紅光滿面。
“村長!”趙石頭眼尖,看見季如歌,扔下鐵鍬跑過來,一臉興奮,“您看!照這炸法,開春前真能通到山腳引水口!大夥兒勁頭足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