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巴看到他,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想說話,卻牽動了傷口,疼得直抽冷氣。
他哆嗦著,用沒受傷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個被血染紅的、癟癟的粗布錢袋,塞給趙石頭。錢袋輕飄飄的,裡面空空如也。
“貨……貨……”老蔫巴艱難地吐出字,“官……官道……劫……搶光了……銀子……也……”他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胳膊,又指了指腫脹的臉,說不下去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一個老實巴交、走了半輩子商路的老車伕,此刻像個被野獸撕咬過的破布娃娃。
周圍聞訊趕來的村民,看著老蔫巴的慘狀,看著那個空癟的血錢袋,都沉默了。空氣裡瀰漫著憤怒和一種冰冷的恐懼。京城的寒風,不僅能凍僵生意,還能要人命!
季如歌走到騾車前。她沒看老蔫巴的傷,目光落在他那條被血浸透的胳膊上,又抬起眼,望向南方灰濛濛的天空。那目光,平靜得可怕。
“石頭,”她聲音不高,“送蔫巴叔去醫館找薛大夫,用最好的藥。”
“是!”趙石頭咬牙應道,小心地去扶老蔫巴。
季如歌轉身,走回村公所。老童生看著她,欲言又止。
季如歌沒理會,徑直走到牆角那個不起眼的舊木箱前。開啟。裡面不是金銀,也不是契書。是幾十個巴掌大小、材質非金非玉的扁平小方塊(太陽能充電寶),還有一堆同樣材質、製作精巧的小圓片(微型太陽能板)。
她拿起一個小方塊和一個小圓片。小圓片背面有粘膠。她撕開粘膠,把小圓片穩穩地貼在小方塊光滑的背面。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小圓片上。小方塊側面一個不起眼的小孔裡,亮起一點極其微弱的綠色幽光。
季如歌把小方塊握在手心。一股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溫熱感傳來。她閉上眼,意念沉入那片虛無的空間。
嗡——一聲只有她能聽見的輕微共鳴。
空間裡,那些堆放的、來自遙遠時代的物品——小巧的銀色金屬管(戰術筆)、薄如蟬翼卻堅韌無比的黑色卡片(陶瓷刀片)、甚至幾粒包裹著彩色糖衣的小藥丸(維生素C含片)——表面似乎都掠過一層極其微弱的、轉瞬即逝的流光。
她睜開眼,將手裡那個貼著小圓片的小方塊遞給老童生:“這個,叫‘護身符’。隨身帶著,別離身。”
老童生疑惑地接過,入手微涼光滑,那點綠光幾乎看不見:“這……這有什麼用?”
“帶著。”季如歌沒解釋,又拿起幾個同樣處理好的小方塊,“給胡記、週記、陳記……所有還在往北境運貨、還敢跟萬福村做生意的掌櫃、管事、車把式,一人一個。告訴他們,”她的聲音冷得像冰,“這是北境的‘命符’。人在,符在。符碎……北境,必知。”
老童生看著手裡這個不起眼的小方塊,又看看季如歌那雙深不見底、彷彿有寒冰燃燒的眼睛,心頭猛地一悸。他用力點頭,把小方塊緊緊攥在手心,那點微弱的綠光,像一顆埋在凍土下的火種。
季如歌走到窗邊。窗外,春寒料峭,凍土未化。南方的寒流隔著千山萬水,依舊能凍僵骨頭。
但北境的鐵律,從來不是靠退讓書寫的。京城的刀子捅過來了,那就看看,是他們的刀快,還是北境的凍土硬。
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裡另一個同樣處理過的小方塊,感受著那點幾乎不存在的溫熱。護身符?不,是引雷針。當所有引雷針都指向同一個地方時,那從天而降的,就未必是甘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