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了發了!”老童生連忙點頭,“按您說的,一人二百文,當場就結了,都樂壞了!”
“嗯。”季如歌點頭,“各家各戶自願入股湊的本錢,月底按份分利。明天一早,讓趙石頭帶幾個人草原那邊,買多買一些羊回來,讓大家好好吃一頓。尤其村裡出力的人,中午管頓帶葷腥的飽飯。”
“哎!哎!好!我這就記下!”老童生忙不迭答應。
村西頭,趙石頭家。春草把裝錢的木匣子“哐當”一聲倒扣在炕上,黃澄澄的銅錢滾了一炕蓆。她男人趙石頭眼睛都直了。
“我的娘……”趙石頭抓起一把銅錢,又讓它們從指縫裡叮叮噹噹漏下去,“就……就坐那兒收收牌子,一天……一天能分這麼多?”
他今天在場子上吆喝維持秩序,嗓子冒煙,腿都站僵了,可兜裡揣著剛領的二百文錢,還覺得像做夢。沒想到家裡還有這“大頭”!
春草臉上放光,手飛快地數著:“滑一回五文,我數著呢,今天足足滑了二百六十四回!一千三百二十文!村長抽三成利錢,剩下的都是咱的!九百多文啊石頭!”她聲音發顫,“頂你進山打三四趟大牲口了!還不用把腦袋別褲腰帶上!”
趙石頭看著一炕的錢,再看看媳婦興奮得通紅的臉,突然嘿嘿笑起來,搓著手:“值!真值!明兒我再去場子上守著!誰要敢搗亂,我把他扔雪堆裡!”
村東頭王寡婦家。她的小兒子鐵蛋已經抱著個烤得焦香的大餅子睡著了,嘴角還沾著油星。王寡婦坐在炕沿,就著明燈,一遍遍數著鐵皮罐裡的錢。大多是銅錢,也有幾個小銀角子。
“四十七……四十八……”她低聲念著,佈滿凍瘡和老繭的手指頭有點不聽使喚。數完一遍,又怕數錯,再數一遍。
最後,她把錢小心地包進一塊洗得發白的藍布裡,緊緊攥著,捂在胸口。冰涼的銅錢貼著皮肉,心口卻滾燙滾燙的。
這錢,夠給鐵蛋扯身厚實的新棉襖,再買上夠吃一冬的粗鹽了。她望著窗外遠處打穀場上還沒熄滅的幽幽藍光,只覺得那光也照進了她冷清了半輩子的心裡。
夜色沉沉,萬福村安靜下來。風還在刮,雪還在下。
打穀場上,那幾盞巨大的冰燈依舊散發著恆定的、幽藍的光芒,像幾顆不會疲倦的眼睛,沉默地守護著這片被嚴寒封鎖、卻因為一個女子和她那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沸騰起來的土地。
凍土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暖過來。
也在悄悄改變大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