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退,是推。”
“你這是把整個朝堂——都推到朕的面前。”
楊洪抬起頭,目光依舊冷靜剋制。
“臣不敢妄議儲位。”
“臣所做者,不過讓人知:太子既擔政,當擔責;若擔責而無名,天下之責,歸於何處?”
“若將來一事不利,是臣之罪,還是太子之過,還是——聖心未決之果?”
漢武帝聽得手指微緊。
他望著楊洪,第一次沒有質問,沒有譏諷,甚至沒有拒絕。
只是輕聲道:
“你是要朕,在春前立儲?”
楊洪緩緩跪下:
“臣不敢逼,只願天下不疑。”
“若聖心已定,請下詔;若聖心未定,臣願收權辭位,以還朝局清明。”
這一句落下,殿中沉寂如死。
許久,漢武帝緩緩閉目,輕聲道:
“你若真辭,東宮就塌了。”
“太子還撐不起來。”
楊洪低頭,不言。
漢武帝終於嘆了口氣。
“你也累了。”
“去吧,回去等朕的決定。”
楊洪離殿時,夜風撲面,心頭卻比夜更沉。
他知道,皇帝的這句“回去等”不是允,也不是拒。
是他還在猶豫,還在拖延。
但好在,局已經壓住。
只等皇帝最後一筆。
東宮內,劉據見他歸來,匆忙迎上來。
“他說什麼?”
楊洪微笑:
“他說,讓我們等。”
“那我們……要停嗎?”
楊洪搖頭:
“我們不停。”
“我們繼續理政,繼續布事,繼續送案。”
“他越不說,我們就越把‘攝事’做得像真的。”
“最後,就看他是說一句‘立’,還是繼續不說——直到所有人都不再問。”
當夜,楊洪獨坐堂內,將太子講策第一篇手錄重新翻出。
上面墨跡未乾,字字鋒利。
他看著那行標題《以身論道》,忽而苦笑一聲:
“講得好。”
“可現在,不只要‘論道’,還得——奪天命。”
他放下講策,取出空白詔書紙料,輕輕在底角寫下一行:
儲君攝事,如無明詔,天下將各自書其心,諸侯將各自為其是。
非臣等逼上聖座,而是——聖位不能久虛。
寫畢,他將紙封入案底,密封。
這一封,是最後的手筆。
也是一個預告:
若你還不寫,我便寫給天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