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我們越駁,越顯心虛。”
“既然他們想逼我們露破綻,那便給他們一場真正的‘破綻’。”
劉據一怔:“你又要做什麼?”
楊洪微笑,手指在案上一點:“三日後,再講一次兵。這次——請他們來聽。”
三日後,東宮講武再開。
但不同於上次整肅兵列,這一次楊洪改講“兵糧制”“調撥律”“戰時留城之法”。
所有講解,不談軍事,只談後勤。
所請之人,不是士卒,而是老將、文吏、太常博士、中軍副尉,甚至還有幾位中立御史。
他將一本《兵制紀略》緩緩展開,對著滿座朝官淡然開口:
“太子講武,非為耀武,而為解法。”
“東宮有兵,陛下所賜;東宮行法,是為修規。”
“若諸君尚疑,可入太常,翻冊為據。”
滿堂無人言語。
講完後,楊洪行禮不起,只言一語:
“太子講兵,不敢逾制,只願助國。”
那一刻,在座數人低頭行禮,其餘雖無動作,卻也未有人再言“私軍”之事。
當夜,三皇子接旨,入宮。
漢武帝凝視他良久,忽然道:
“你怎麼看太子講武?”
劉旦沉聲應答:“兄長講武有度,兵整而不張,是朝廷之幸。”
漢武帝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你不是一向與他不睦?”
劉旦嘆息:“我與兄長爭不過朝心,爭不得父恩。若再爭兵,那便是亂臣。”
他言語謙卑,態度誠懇。
漢武帝卻不言語,只輕輕擺了擺手:“退下吧。”
劉旦剛走,漢武帝便低聲道:“一個識禮的三皇子,一個敢動軍的太子——”
“可朕老了,不能賭錯。”
當晚,楊洪回到書房,一身寒氣未散,案上的燈燭搖曳,映著他衣角上的雪水緩緩蒸發。
門外雪未停。
王庭之上風未起,但他知道,陛下的心,已經在動了。
三皇子今日的回答,無懈可擊。
他承認太子的講武,又主動表明“識禮不爭”,連退三步,幾近完人。
楊洪坐在案前,將那份兵講文書輕輕折起,疊好,放入最下層書匣。
那是一份“用不上的籌碼”,至少眼下是。
“人一旦開始裝謙,就證明他要動真格了。”
楊洪喃喃低語,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中央。
夜色深沉,他端起茶盞,卻沒喝,只靜靜望著窗外堆雪。
劉據今日贏了場面,但輸在“後招”。
皇上讓三皇子入宮,不為責備,只為對照。
“太子有兵,三皇子有言。兩強對峙,朕該偏向誰?”
這是皇上心中真實的問題。
也是楊洪下一步必須解答的問題。
他望著窗外沉思許久,低聲自語:
“兵權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動的,是人心。”
“該去一趟軍營了。”
他起身,披上斗篷,未召侍者,獨自一人出了東宮。
風雪中,他的背影沉穩如山,裹著一場尚未開打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