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光了。
未央宮北閣,風雪初起。
蘇婉音站在簷下,手中一封密信,指節發白,紙張被她握得起了褶皺。
那封信是她從王啟年手裡搶來的。
信上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只有寥寥幾句:
“林照受傷,楊洪徹夜未離。”
“次日,兩人同起,密閣門未關。”
她盯著那幾行字。
冷得像雪,冷得像她心裡被掏空了一個洞。
她不是不知。
她早就知道。
林照看楊洪的眼,從來藏不住。
只是她一直以為楊洪不會回頭。
他是那種人,冷理智,不近情,不近身,除非必要,連呼吸都像是計算過的。
她以為他不會給任何人破綻。
可她錯了。
他給了林照。
她本應轉身離去。
可她站在那兒,站了整整一盞茶的時間。
雪落在她的發上,肩上,落在她腰間那條東宮綬帶上。
她沒有抖落。
她只是在想一件事。
她是不是輸了。
不是輸在權謀,不是在朝局,不是在律綱上。
而是感情。
她從來不需要人保護。
從小到大,她是家族的利器,是太子的眼,是東宮的謀,是楊洪之外最鋒的一筆。
可她忽略了。
利器雖鋒,也有鏽。
她一身冷鐵,卻沒人願意捧熱她。
而林照,那個從龍首觀走出來的瘋娘們,那個只會殺人,喝酒,罵街,打架的女人,卻能讓楊洪為她寫“照”。
她氣嗎?
不。
她痛。
痛得像心口被掏了一個洞。
她想去找他。
不是質問,而是問清楚。
她要知道她是不是從頭到尾,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而不是一個人。
她轉身,踏雪而去,衣袂飄飛,像一道即將折斷的弓弦。
密閣門開的時候,楊洪正坐在案前,林照靠在榻邊,披著他的外袍,額頭還貼著昨夜未取下的藥布。
蘇婉音一腳踏入。
“你有話對我說嗎?”
楊洪抬頭。
“你看到了。”
“我不想看到。”
“但我必須看到。”
林照站起身,正要說話,被楊洪攔住。
他起身,走向蘇婉音,兩人隔著三步。
蘇婉音看著他,聲音低啞:“你選她?”
楊洪沒有遲疑:“是。”
“你從來不選感情的。”
“這次選了。”
“為什麼?”
“因為她為我擋了一刀。”
“我也為你擋過。”
“我知道。”
“可你擋的是朝局,是太子,是律法。”
“她擋的是我。”
蘇婉音眼圈一下紅了。
她咬著牙,手指發顫。
“所以我做得不夠?”
“你做得太多。”
“你做得像東宮。”
“她做得像……我身邊的人。”
她閉上眼,淚水從眼底滾落,落在雪色衣袍上,像一滴血。
“你要不要我走?”
“我從來沒想讓你走。”
“可你若留著,是痛。”
她忽然笑了,笑得像冰碎。
“那我走。”
“但我告訴你楊洪,你會後悔的。”
“你遲早會明白,林照護得你一時,我給你的是十年命。”
她轉身而去,身影冷,削,直,像一柄斷劍插在雪地裡。
林照這時才走上前,聲音低下來:“你為什麼不攔她?”
楊洪沒有看她,只是盯著門外的雪。
“她不該被攔。”
“她是東宮最後一塊骨。”
“我若攔她,她連骨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