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伸手拍了拍湯圓的肩膀,明白小丫頭的好意,安撫了一番之後說道:“若放在平日裡我是不會理她的,只是如今……我還當真有事要尋她。”
一聽溫明棠有事要尋溫秀棠,湯圓“哦”了一聲,大大的眼睛裡滲出一絲擔憂之色:“溫師傅小心些,那花魁娘子壞得很呢!”
溫明棠“嗯”了一聲,朝一旁的阿丙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照看好湯圓之後,便跟著前來傳話的人出了自己的院子,卻並沒有立時動身前往刑部,而是特意去前頭看了看林斐。
眼見林斐此時並未同劉元他們商量案子的事,而是正翻著卷宗,溫明棠有些遲疑,卻不待她有所反應,那廂的林斐便察覺到了她的存在,抬頭向她看來。
“怎麼了?”林斐說著起身走了過來,不等她開口,便主動說道,“此時手頭暫時沒什麼急事。”這話的意思是若有什麼事要同他說,現在便可以直說。
溫明棠這才道:“刑部大牢遞話,說溫秀棠想見我。”
眼見面前的林斐蹙起了眉頭,不待他搖頭,溫明棠又道:“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一聽這話,林斐先是一怔,而後似是陡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看向溫明棠:“你是想……”
溫明棠點頭,攤開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說道:“那個東西……我從未想過要的。他們拿著既不放心,又心裡愧疚,擰巴的很,既如此……不如換個我想要的東西回來,如此,也能叫他們放心了。”
“這般……也好。”林斐點頭道,“昔日秦國名將王翦伐楚帶走了秦國幾乎全部兵將,手掌全部兵權在外,為防秦王疑慮,王翦特意問秦王要走了大量金銀財寶作賞賜,以示自己只愛財不愛權。你如今效仿先人的時機倒是正好。”
聽林斐這般說來,溫明棠笑了,這便是尋個心意相通之人的好處了,不消自己多費口舌詳細解釋,他便已猜到她的用意了。
對溫明棠而言少了口舌解釋,對林斐而言,卻是……他笑著問她:“你幾時猜到的?”
女孩子能猜到那‘溫玄策遺物’如今的下落不奇怪,他好奇的是她究竟幾時知曉的這件事。
“裕王昔日當街追殺我……鬧的這麼大,足以讓陛下知曉了,可陛下那裡卻一直沒有動作,我便猜東西多半已在陛下手上了。”溫明棠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暗地裡不為人知的東西暫且不提,可明面上的東西是逃不開陛下的耳目的。”
聽到這裡,林斐點頭,道:“確實如此。”
“再看之後裕王出事,她又被莫名其妙關了起來,可見對見過這遺物之人,陛下態度很是微妙。”溫明棠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這遺物究竟是什麼,卻覺得這遺物於陛下而言當真宛如‘雞肋’一般,有些不知該如何下手之感。若是重要至極之物,溫秀棠決計不可能現在還活著,可若是完全不重要的話,她也不會被關入大牢看押起來了。”
“看溫秀棠如今這般關押不殺的境遇,便知這東西用處雖然有,卻並沒有那麼大。”女孩子說道。
林斐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頓了頓,不等女孩子開口,又道,“再想到我祖父如今的境遇,亦同樣微妙,放又放不得,殺又不至於,所以就這般不殺不放的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那還真是幸好那遺物不在我手裡了。”溫明棠說到這裡,也笑了,她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日頭,“眼下正巧趁著這機會走一趟刑部大牢,溫秀棠拿我擋災擋了那麼多年,我是時候要一回報酬了。”
很多事,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是沒有說而已。
“當年溫秀棠與我一道被充入掖庭,雖因著我是溫玄策之女引走了大部分目光,可溫家活著的到底也只我與她兩人而已,要都囊括於眼下監視一番並不難。所以,在沒有攀上裕王之前,她與我受到的搓磨當不會差多少才是。”溫明棠說道,
“可溫秀棠……實在不似受過搓磨的樣子。”溫明棠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就算溫玄策的遺物再有用,那也只是對杜令謀、裕王這等對此物有所求之人有用,對宮裡那些看人下菜的宮人、宮婢是沒用的。”
那些所謂的信念、大義、眼光長遠以及謀求權勢之事那些宮人宮婢並不會理會。
“她再怎麼找藉口,哪怕把假話編出花兒來,哭的聲淚俱下,可憐至極都騙不了我。畢竟,我是當真在宮裡呆過那麼些年的。”溫明棠說道,“不說她需搜尋將溫玄策遺物交出去的物件——裕王要花費功夫,便是進宮的頭一日便打定主意要把東西交給裕王,攀附裕王了。尋人牽線搭橋的遞話這些……宮裡的宮人宮婢可不會白白幫忙的,更何況她關在大理寺大牢中時,那連自己洗衣都不會的模樣實在不似個在掖庭勞作過之人。”
就是尋常人家進宮的宮婢也會遭遇刁難吃不到飯,偶爾需要自己動手解決一頓飯食,更別說洗衣這等事了……哪個宮婢還有人專程伺候著幫洗衣裳的?
進掖庭是為了勞作,而非被人伺候做娘娘,所以洗衣裳這種事,宮婢當人人都會,可關進大理寺大牢的溫秀棠卻不會自己洗衣裳。
真是半點不見被搓磨的樣子。
“在掖庭,只有一種人能免於勞作以及各種找麻煩的懲戒。”溫明棠伸手比了個‘一’字,“既給銀錢好處,背後又有權勢可依。”
至於背後有權勢可依,溫明棠記起前些時日記起的夢境後續,心頭一震,卻並未立刻說起‘權勢’二字,而是說起了前頭的‘銀錢’二字。
“還不曾攀附上裕王的她哪裡來的那些賄賂宮人宮婢的銀錢?”溫明棠道,“就算抄家時藏一些,又能藏的了多少?所以我猜她手頭不止有遺物,還有銀錢,能叫她免受那些宮人宮婢的搓磨。”
“我不知道這錢有多少,”溫明棠想了想,道,“但要差遣那些宮人宮婢,但凡令其動上一動都要不少銀錢,所以數目應該不少。”
林斐聽到這裡,擰起了眉頭:“可這筆錢……你從未見過。”
“從銀錢的來處講,這錢管是溫玄策親自給的……”溫明棠說到這裡頓了頓,想到抄家事發突然以及被溫玄策託付的羅三與羅娘子二人手頭並不見有巨財的樣子,搖了搖頭,這筆錢是溫玄策親自給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更可能是溫秀棠亦或者其父母甚至是另外之人透過種種方式給她的。
“溫秀棠的爹孃哪裡來的這種本事?”溫明棠記起夢中那些人,目光閃了閃,“皇城裡當是住了不少老鼠暗中相助於她。”
“其實……不管這錢怎麼來的,”林斐聽到這裡,說道,“昔日偌大的溫家全靠溫玄策一人頂著,溫家的銀錢也盡是來自於溫玄策,就算不提溫秀棠爹孃,單提她,溫家養她那麼大,還能叫她得個‘才女’的出風頭的名頭,花在她身上的錢不在少數,可境遇艱難之時,她卻獨自一人拿了錢並未吭聲,實在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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