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神志越來越不清醒,昭陽每日都會陪他一陣,這會兒皇帝剛好有些精神,他虛弱著問道。
“徐言呢?”
昭陽坦白道。
“去幽州了。”
“他對你,也算是很好了。”
“……嗯。”
皇帝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露出了少見的溫柔。
“你長得不太像你母親,但也能看到些妍兒的輪廓。”
“兒見過母妃的畫像,母妃長得婉約溫柔,大氣十足,不似兒這般小巧。”
皇帝募得笑了,乾枯的手握上昭陽溫暖的手。
“兒也長得好看,比你母妃要英氣些。”
昭陽也溫柔的笑著,他們此刻就像是一對最平常的父女,舐犢情深,父慈女孝。
昭陽想了想,問道。
“父皇應當很喜歡母妃吧。”
皇帝聽到此話神色有一瞬間的迷茫,他專注的注視著昭陽的臉,彷彿要從她的臉上看到故人的影子。
“朕這輩子最愛的人便是她,朕還以為她可以一直陪伴著朕,有了她,朕總是有股幹勁在,有她在背後支援朕,給朕出謀劃策,朕很有信心,覺得肯定能治理好江山。只可惜呀……她死在了那一日,她死時,朕在明政殿裡,出都出不去。”
皇帝忍不住哽咽,昭陽看到淚水從他的眼角滑了下來,他緩了一下,繼續道。
“她死後,朕一度覺得活不下去,往後的日子沒有一點希望。但朕看著你,那麼小的一團,再沒了朕,你又如何能活得下去,朕又強打起精神,將對你母親的愛全都傾注在你的身上。你還不知道吧,你前三個月全是朕親自帶的,你不會知道的,沒人知道。”
“……”
“朕,很想念你的母親。”
昭陽反握住皇帝的手。
“母親在天上也很思念您。”
皇帝笑著往上看,面上一片平靜。
“朕也想去找她,若不是這偌大的江山,朕早就去與你母妃團聚了。”
皇帝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最後精力不濟,說著說著便睡著了。
昭陽走出明政殿時天還亮著,今日天氣極好,昭陽難得的在晚膳前處理完了政務,慢慢朝東宮散步。
春信將過,空氣裡帶了一絲熱意,有身孕的人更是受不得熱。
昭陽只穿了一件沙青色廣繡飛肩圓領斕衫,仍覺體熱,伴著徐徐春風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今日有徐言的信嗎?”
景楨道。
“還是沒有。”
昭陽心裡不由升起了一絲焦慮。
“已經連著十幾日沒訊息了,也不知是否還順利。”
阿珠道。
“殿下不必擔心,督主身手好,想來不會有事的。”
“就是身手好才讓人擔心,他萬一要逞能呢?就他與杜萊兩人,寡不敵眾。宣王本就憎恨他,若被發現了,豈能輕易脫身,孤當時就不該讓他去。”
風勢越來越大,看天氣似乎要有暴雨來臨,景楨將提前備好的銀白披風給昭陽披上。
“先回去吧再說吧,風這麼大,您還懷著身子呢?”
昭陽摸了摸還未顯懷的小腹,加快了步伐。
剛剛回到東宮,大雨就傾盆而落,阿珠揚聲道。
“幸好趕回來了,不然肯定要淋成落湯雞。”
景楨趕緊將安胎藥端上來,眼睛餘光瞧見羅漢床上似乎坐著一個人,轉頭一看,驚得說不出話來。
“徐,徐提督!”
昭陽正在喝藥,頭也不回悶聲問道。
“有信了?給孤。”
徐言朝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悄悄退下,他慢慢向昭陽靠近。
“信呢?”
昭陽等了半晌沒等到,一轉頭就看見一個人立在自己面前,他順著暗紅色蟒袍往上看,熟悉的同心結,白玉革戴,雲間蟒紋,面如冠玉,笑容溫潤,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嗎?
她心跳突然加速,一個不穩,藥碗從指尖滑落,徐言反應極快,立刻伸手接住了碗,一邊放一邊揶揄道。
“怎麼,見了我這麼激動?……”
話還沒說完,一雙玉手就抱住了他的腰,昭陽將頭貼在他的側腰上,帶著撒嬌的意味說道。
“你回來了。”
徐言突然就有了種歸家的安寧感,心裡不禁暖暖的,他最受不住昭陽這樣嬌滴滴的朝自己撒嬌,轉過身將她抱住,垂首看她。
“回來了,你最近好嗎?怎麼看著瘦了些?”
說到這裡昭陽心裡頓時有了幾分委屈。
“我沒胃口,每天都沒胃口,每天吃什麼都吐,前兩日才好了些。”
他輕嘆一聲,將她像抱孩子一樣放到自己腿上,手輕輕放在她還平坦的小腹上,輕吻她的臉頰。
“你辛苦了,又要顧著孩子,還要處理朝政,這些也就罷了,還得擔心我。有身孕的人最忌諱多思,是我的錯。”
這兩月昭陽確實過得很辛苦,現在徐言回來了,她總覺得心裡的委屈找到了發洩的地方,慢慢地,淚水染溼了徐言的衣襟。徐言輕撫著她的後背,慢慢將她眼角的淚水吻去,抵著她的額頭。
“我回來了,什麼事讓我替你分擔。”
“……嗯。”
“別哭了,傷身子。”
“……嗯。”
說是不哭了,可女孩子的淚水哪裡有那麼容易就止住,昭陽還是埋在他胸口,抽抽搭搭的哭了好一陣才停下。
徐言也不打斷,就任憑她發洩,輕撫著她的後背。等她徹底止住了哭聲,才喂她吃了飯。
昭陽哭得眼睛,鼻尖都紅了,徐言心疼的吻住她的鼻尖,而後又鼻尖對著鼻尖,眼看她又要流淚,徐言溫聲哄著。
“昭陽,你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亂了,我在幽州最擔心的就是你,現在好不容易回來見著你了,你別哭了好不好。”
說起幽州昭陽這才記起正事,手下意識的一抓,只聽得徐言“嘶”的一聲表情都變了,她立刻鬆開手,問道。
“怎麼了?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