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明明晴空萬里,毓安堂內卻總感覺陰雲密佈,低壓的氣息包裹著所有人。
屋內烏拉拉跪了一地的人,昭陽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虛弱無力的皇帝,一個箭步衝上去,帶著哭腔喊道。
“父皇!”
皇帝只是朝著她笑,滄桑面孔上竟看不出一絲生機,她早知道皇帝的身體不行了,可如今到了這般地步後,她又覺得難以接受,心裡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一直枯瘦的手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青筋曝起,彷彿用了極大的力量。
“別哭,傷身子。”
昭陽一把反握住他的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遣散了所有人,只留徐言和王御醫。
“究竟怎麼樣?”
王御醫也是淚眼婆娑,朝她搖了搖頭,昭陽忽然覺就覺得失了力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徐言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無聲的安慰著她。
“孩子,別哭,傷了胎氣。”
昭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父皇,你是因為這個孩子?”
皇帝笑著搖了搖頭。
“不,朕是高興的。”
“……”
“你能多一份保障,朕很高興,朕的身體早就該如此了,只是強撐著,想多給你爭取去一點時間,多給你籌謀一點,讓你日後的路不那麼難走。”
“……您別說了,你現在不能太激動。”
皇帝的反應遠比她淡定得多,仍舊平靜地說著。
“朕真的後悔過,後悔非要把這個江山硬塞給你,後悔讓你這個女娃承擔這麼多,後悔你都逃出去了還要把你抓回來。朕也想過,就讓你在外面開心自由的活著,跟心愛的人在一起。”
“父皇……”
“可朕是個帝王,朕不能只想你一人。昭陽,朕要承認,對朕來說,江山比你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你是朕用心培養出來的,論學時能力,沒有人能替代你,宇文淵明也不可以,朕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毀了這個江山,昭陽,等你坐上這個位置你就明白了。”
“父皇,你別說了。”
皇帝慈愛的衝昭陽笑。
“昭陽,讓朕說,朕這個身子已經不知還能再活幾日了,有些話,趁著現在必須要說。”
“……”
“朕很抱歉,不能再多撐一段時日,讓你才剛懷孕就要操勞憂心。雲夏國最近一直在屯兵,湖廣總督與宣王也頻繁書信往來,他們現在做事更加謹慎,朕什麼也查不到。朕擔心,他們有更大的陰謀,而這些,朕也無可奈何了,只能交給你了。”
他又看著徐言,不是命令,是以昭陽父親的身份囑託他。
“幫幫昭陽,她一個女子,畢竟力量有限。朕知道你們的感情,知道你真心待她,王瑞安給朕說了在安國寺的事,你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朕也清楚你的能力,有你幫她,朕是放心的。”
徐言跪在地上,鄭重朝皇帝道。
“臣知道,陛下不說,臣也會盡全力幫她的。”
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嘆息一聲道。
“若是生在平常家,朕自不會被世俗影響,必定會成全你們。可沒有萬一,這世上,沒有萬一之事,有的只是萬全的籌備。”
昭陽與徐言始終十指緊握,她哽咽著道。
“這些兒臣全都知道,您靜心休養,莫要憂心。”
皇帝也確實沒力氣了,便在二人的注視下閉上了眼,昭陽瞬間一慌,眼神掃向王御醫,王御醫立刻上前觀皇帝神色,道。
“只是昏睡過去了。”
三人起身,回到明政殿的勤政廳議事。
“父皇的身子還能撐多久?”
“撐不了多久了,用湯藥吊著,至多一兩月,殿下要做好心裡準備。”
昭陽很快整理好了情緒,讓他退下,又喚來王瑞安。
“召內閣,禮部尚書,兵部尚書與都察院都進宮來議事。”
王瑞安應是退下,徐言又朝李福道。
“讓御膳房備著午膳,再換一些花茶過來。”
李福應是退下。
昭陽想了一下又道。
“父皇離不開人,讓王御醫選幾個醫術精湛的輪流候著。”
景楨領命退下。
昭陽還想著事,忽地抬頭。
“將跟宣王與雲夏國有關的密信和奏摺呈給孤看。”
御前能翻閱奏摺的只有允公公一人,而他在後堂照顧皇帝,徐言直接走到御案旁,徑直翻起了奏摺,現在裡面只有他們二人,屋內快速靜了下來。
徐言一邊找奏摺與密信,一邊朝她道。
“宣王與湖廣總督之間應該有人在出謀劃策,東廠密探也沒查出來他們的動向,唯一知道就是,他們書信來往比之前密集了許多。”
“既無事何必要冒著風險傳信?定是有大計劃。”
徐言一邊將找到的奏摺放到昭陽面前,一邊道。
“殿下不妨將雲夏國吞併之事與宣王聯絡起來。”
昭陽開啟一封奏摺,停了一瞬道。
“以前只當宣王只是想當皇帝,想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卻沒成想,他竟能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狗急跳牆,他隱藏在宮中的人都被除掉了,在朝臣家中的密探能探聽到訊息也有限,唯一知道的便是皇帝身子不好,內部靠不住,只能另尋方法。不過能讓他做到通敵叛國這一步,應該離不開身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