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誰?”
“李家村,王家村,還有那個最窮最橫的泥瓦崗。”秦錚的語氣毫無波瀾,“哪個村子火氣最大,就往哪個村子附近湊。我要知道,第一把火,什麼時候燒起來,燒得有多旺。”
“得令!”秦虎興奮地一抱拳,骨節發出脆響。
計劃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悄無聲息地撒向下遊。
不過三天,流言就像長了腳的瘟疫,傳遍了下游的每一個角落。
李家村的村口,一個瘸著腿、挑著空貨擔的“貨郎”正被幾個村民圍著。
“哎,我說老哥,你這訊息準不準啊?真是趙家莊那幫天殺的把水給斷了?”一個黑瘦的漢子急切問道,他腳下的田地已經裂開了巴掌寬的口子。
“貨郎”灌下一大口村民遞來的渾濁井水,抹了把嘴,滿臉愁苦。
“我騙你們幹啥?我從上游一路走過來,親眼看見的!”
“那秦家陣仗搞得老大,幾百號人吭哧吭哧挖了兩天,土都堆成山了,最後還不是洩了氣?”
“聽說啊,秦老爺都氣吐血了,花了那麼多錢糧,全打了水漂。”
“人家本來想給下游所有村子行個好,結果呢,被趙家莊那幫孫子從根上給掐了!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他孃的趙泰!老子跟他拼了!”
人群中,一個性子火爆的年輕人怒吼一聲。
相似的場景,在王家村、泥瓦崗……不斷上演。
乾旱是天災,可斷水,卻是人禍!
滔天的怨氣,正在匯聚成一股足以摧毀一切的洪流。
而此刻的秦府內,卻還是跟往常一樣。
下午時分,秦錚剛剛從後山回來,推開房門後就看到了芸娘。
芸娘躺在床上,腹部高高隆起,睡得正香。
他走到床邊,靜靜看著她安詳的睡顏。
眼中的冰冷與算計盡數融化,只剩下化不開的眷戀與溫柔。
七個月了。
再有兩個月,他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
指尖卻在半空中停住,最後只是輕輕為她掖了掖被角。
外面天翻地覆,都是為了眼前這一方安寧。
為了她,也為了那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
趙泰想讓他不好過?
那他就讓趙泰,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芸娘似乎在夢中感受到了什麼,呢喃了一句夢話。
秦錚俯下身,只聽清了兩個字。
“夫君……”
他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當秦錚走出房門,臉上殘存的溫情瞬間褪去,彷彿被一層寒冰覆蓋。
他的思緒,落在了那個吳媽身上。
一想到這個女人,他就忍不住想殺人。
秦錚心裡跟明鏡一樣。
主宅那邊遲遲沒有動靜,除了被下游的爛攤子牽扯了精力。
更重要的,就是吳媽這條埋在自己身邊的線。
秦龍生那隻老狐狸,自以為有這顆釘子在。
就能時時刻刻拿捏著自己,監視著芸娘。
可一旦吳媽出事,秦龍生絕對會坐不住,甚至可能做出更激烈的反應。
必須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