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家主在農家大院坐定,寒暄一陣,閻赴絕口不提幾人來意。
孫九年眯著眼睛,也知道這位新縣尊是個沉得住氣的狐狸,轉頭看向楚伯先。
楚伯先笑吟吟拱手,率先開口。
“如今劉覆文大人罹難,兩位主簿和典吏先後空缺,大人辛苦。”
“日後縣尊便是從縣父母官,吾等四族無能,不能替大人分憂,唯有奉上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大人笑納。”
閻赴聞言板著臉,笑意收斂。
“這是說的哪裡話?”
“難道本縣日後治理從縣,事事都要親歷親為?”
“自是需要諸位鼎力相助的,何來無能一說。”
楚伯先與其餘三名家主對視,心中激動。
之前聽聞這位縣尊在城門口拒絕了劉家的接風宴和宅邸,還以為此人當真是個書呆子。
想不到也是深諳官場三昧,眼下不拒絕,便已代表這位縣尊的態度。
穩了!
果然,閻赴不僅沒拒絕,甚至在孫九年命人卸下布匹綢緞,糧食銀兩的時候,依舊和四人談笑風生。
如此行徑,讓四人心中大定,言談之間更是熱絡。
“大人,劉家遭此大難,吾等雖勢微力薄,但也願為大人分憂。”
“搜尋大賊,乃是從縣百姓之責,大人但有吩咐,吾等必以大人馬首是瞻。”
送禮,表忠心,都是談判的一部分。
話說到這,幾乎算是掀開一切,光明正大,孫九年目光灼灼,看著這位縣尊。
彼時閻赴正看著那些布匹綢緞,眼底恰到好處的閃過幾分貪婪。
“既如此,閻某也正有事要勞煩諸位。”
“劉家沒了,但那些商鋪還要繼續經營,諸位便派些人手,去接管一番,以免從縣物價憑生波瀾。”
“都是為了百姓,便辛苦諸位了。”
話音落下,孫九年大笑,率先開口。
“縣尊放心,一切交給學生,吾等必不負大人厚望。”
楚伯先幾人也紛紛拱手,心滿意足,這便是這位縣尊送給他們的禮物。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四族紛紛拱手離開。
農家大院門口,閻赴還遠遠望著眾人離開的馬車告別。
直到馬車在轉角處消失,閻赴臉上所有笑意頃刻收斂,面無表情,轉身,看著這些綢緞糧食。
“倒當真是大手筆。”
這裡隨便一塊布,便抵得上一家普通百姓小半年吃喝用度,那些綢緞自更不必說。
如今為了和自己交易,這些縉紳竟是隨手拿出來充當禮物。
他甚至能看到那些開啟的箱子裡,整齊放置的千兩白銀。
閻赴嗤笑,眼底森冷。
這便是大明,嘉靖二十六年的縉紳和官吏。
他又想到黃河沿岸那些餓殍,和像畜生一樣被鎖住售賣的孩子。
昔日被張居正送來的張煉也跟隨在閻赴身後看著,眼見閻赴嗤笑,只覺毛骨悚然。
雙方的虛與委蛇他看的清楚。
四族根本沒將這位新縣令看在眼裡,於他們而言,這種不知何時便要被調走的知縣,也不過是他們攫取利益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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