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農捧著碗,對身旁的人說道。
“可不是。”
旁邊一個抱著孩子的憔悴婦人如今眼睛卻亮晶晶的,將孩子又往懷中緊了緊。
“那些縉紳老爺們死得好!活著的時候恨不得吸乾咱的血,現在啊,這就叫遭報應!”
“一群短命的,再讓他們搜一遍還了得?”
隊伍中響起一片附和聲。
大半個月前,縉紳四族以徭役為名,強行徵收了農戶,佃戶家中七成的存糧,導致許多人家斷炊。
若是這次沒被滅門,聽說還打算繼續把這些農戶,佃戶家裡的糧食再搜刮一遍。
如今知縣老爺開倉放糧,自然迅速贏得了民心。
閻赴遠遠地站在縣衙門口,看著粥鋪前的人群,臉上浮現出複雜神色。
這些百姓是因他設計而受苦,但他沒辦法。
他必須要讓這些百姓認清這座腐朽王朝最殘酷的一面。
張煉快步走來,壓低聲音。
“大人,校場已經準備妥當。”
“好。”
閻赴點頭,老舊衣衫在寒風中揚起。
校場位於縣城西北角,原是巡檢司操練鄉勇的地方。
此刻,校場上整齊地列著三支隊伍。
左側是身著統一黑袍的黑袍伺田隊,中間是縣衙官吏組成的隊伍,張耀祖,趙觀瀾等人赫然在列,右側則是劫糧隊的百姓,之後的黑山匪眾,如今以周麻子,羅尋,王三狗等人為首。
三隊人馬站得筆挺。
閻赴登上點將臺,目光掃過臺下眾人。
近一年的精心佈局,終於到了收穫的時刻。
“諸位。”
彼時閻赴聲音洪亮如鍾,神色肅然。
“縉紳四族魚肉百姓,天怒人怨,如今已遭天譴,但從縣不能亂,百姓不能苦!”
臺下眾人眼眸亢奮,誰都知道從縣縉紳的‘天譴’是什麼。
閻赴繼續開口。
“即日起,原伺田隊更名為黑袍農民軍,負責維持鄉里秩序。”
“縣衙成立黑袍樞秘局,由張耀祖,張煉二人,率領縣政司,統籌全縣政務。”
“原黑山匪更名為黑袍陝北軍,周麻子,羅錄,王三狗三人各率一隊,專司剿匪安民。”
他每宣佈一項,臺下就爆發出一陣歡呼。
“即日起。”
閻赴的聲音迴盪在校場上。
“從縣將迎來新的秩序!一個沒有縉紳壓榨,沒有貪官汙吏的世道!”
“接下來的從縣,只有他孃的公平!”
這位縣尊大人向來穩重,但這一刻,他言語粗俗,歡呼聲反而愈發震天動地!
連趙觀瀾,陳守拙這樣的吏員也紛紛攥緊拳頭,咬牙看著,只覺這一日的風沙都夾雜著希望的氣息!
沒有縉紳,沒有欺壓!
閻赴看著這一幕,心中還有一句話沒說。
公平的,不會只是從縣。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延安府的訴狀、朝廷的問責都還在路上,但他早已布好局。
嘉靖永遠也不會想到,那個因相貌醜陋被他貶謫的農家子弟,正在陝西邊陲的小縣城裡,釀造著一場足以撼動大明王朝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