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德心頭一緊,快步走到窗前,掀開一條縫隙向外窺視。
青石板街面上,一隊衙役正押送著幾輛滿載的馬車向縣衙方向疾馳。
馬車上隱約可見諸多糧食和布匹,財帛。
“他們在搬運四族的財物!”
杜明德失聲,眼底也愈發陰冷狠辣,幾乎是咬著牙嚷嚷出聲。
茶行內頓時炸開了鍋,李家主拍案而起。
“好難看的吃相,四族才剛剛遭遇不測,這位縣尊大人就迫不及待了?這不合規矩!四族產業應當由族人繼承......”
“哪還有族人?”
杜明德冷笑。
“都他孃的死絕了。”
眾人面面相覷,空氣彷彿凝固了。
杜明德忽然明白了閻赴的打算,這位知縣是要借四家無人,行抄家之實!
好算盤啊!
“快,繼續寫!”
杜明德回到桌前,筆走龍蛇。
“閻赴不僅剿匪不力,更藉機侵吞縉紳家產,罪加一等!今日入夜,我們就派人將訴狀送往延安府!”
一眾匯聚在此地的小地主,族長興奮的同時內心也夾雜著深深的忐忑和恐懼,畢竟黑山匪的手段太過酷烈。
先是劉家滅門,如今縉紳四族又相繼滅門,看樣子是專挑有錢人家下手了,天知道什麼時候能落到自己等人頭上。
因此不管是為了自己族人的安全,還是為了利益,這份訴狀,非寫不可!
入夜,縣衙後堂,閻赴正藉著油燈的光亮審閱訴狀。
燭光映照下,他那道從鎖骨延伸到下巴的傷疤顯得格外猙獰。
這是他在家鄉幫助鄉親,和艱難求生的印記,卻成了嘉靖皇帝將他從一甲貶到同進士出身的理由。
閻赴聲音很輕,一字一句的念著,眼底含笑。
“從縣知縣閻赴,蒞任以來剿匪不力,致使黑山匪患猖獗......”
“非但剿匪不力,更藉機侵吞縉紳家產......”
“好,很好。”
若是杜明德等人在,必定會嚇的心驚肉跳!
他們如此嚴密的撰寫訴狀,短短半日的功夫,竟便出現在這位知縣大人的案頭!
宣紙被放在老舊的木製桌案上,閻赴指尖敲打著,發出一點點聲響,眯起眼睛。
這位魁梧的青年知縣甚至還抿了一口茶。
“大人。”
趙觀瀾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低聲道。
“果然如你所料,杜家牽頭,十七家小家族聯名寫了訴狀。”
閻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他們說本縣剿匪不力,導致縉紳四族滅門,甚至伺機侵吞四族財產。”
閻赴笑意收斂,彼時面無表情。
“這正是我想要的。”
當日入城,大家都看到,他麾下的巡檢司兵馬,縣衙三班亦有‘折損’,自然不會懷疑到這位知縣才是真正的兇手!
如此一來,他們便更不怕被州府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