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六年五月中旬,陝西依舊冷的厲害。
小雨中泥濘的從縣道路上行人極少,多半也行色匆匆。
天氣太冷,出門的人便越少,畢竟湯藥費對於一個尋常百姓家來說實在太重。
現在閻赴帶著趙觀瀾,陳守拙幾人出現在一家村塾。
“從縣的村塾雖然藏書不多,教的也不多,但勉強能讓一批貧困農戶家的學子夠資格參加童子試,再想要更進一步,那就要去其他世家大族的族學了。”
“畢竟閉門造車是考不出好成績的,想要做個秀才公,至少需要一位良師,和更多的藏書,釋本。”
趙觀瀾一邊對閻赴解釋,一邊複雜的看著前方的讀書人。
雖然不知道縣尊大人為何突然提出要來看看從縣底層的讀書人,但他仍想到昔日的自己。
讀書很難,筆墨紙硯,書籍釋本,樣樣都需要錢,而且是經年累月的供養,對於一般的農戶家庭,是極為沉重的負擔。
閻赴點頭,平靜看著剛剛從私塾中離開的學子。
其中有七八歲的孩子,十幾歲的少年,也有二三十歲的青年。
許多人終其一生也許只是個童生。
他也是從農戶中走出來的,如何不知道其中辛苦。
單說是八股制藝,沒有名師教導,幾乎便是尋常學子難以逾越的天塹,以至於貧窮的童生沒接觸過這些東西,怕是連破題是什麼都不知道。
寒風凌冽,夾雜細雨,吹的閻赴袍袖響動。
這次他只帶了縣政司的人和張耀祖,閻狼,張煉幾人都在外面賣糧食。
他來也不僅僅是簡單的查探,而是為組建新的部門做準備。
這些天他一直都在總結陝西這個造反之地最終缺少什麼。
張獻忠和李自成的造反,嚴格意義上並不算成功,只是繼大明之後,更換了一批新的既得利益者。
王朝規律下,當這些新的既得利益者再度發展到現在的縉紳階層,並且慾望擴張後,結局是一樣的。
究其原因,則是思想上的不同。
將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百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造反,連帶頭造反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締造一個怎樣的世道。
思想,是造反最關鍵的問題。
現在自己在從縣囤積糧食,也有了兵馬,器械,但對基層的掌控力很弱。
可以說自己的話出了縣衙,根本觸及不到各個鄉鎮村子。
話語權依舊在四族這類縉紳地主手中,只要他們願意,仍舊可以將自己架空。
他打算尋找一批貧窮的學子,仕途無望,家中無力供養的學子,成立一個思想部門。
不僅能帶著這些學子掌控基層村鎮,更能在之後的造反過程中,起到穩定思想的作用。
“大人,這裡是這批學子的基礎資訊。”
“青山村的村塾學子,基本上都在這裡。”
張耀祖遞過一份名單,心中疑惑。
閻赴點頭,繼續觀察,遠遠的,聽到有人嘲弄的聲音。
“家裡供養不起就算了,李書桁,明日吾等便要調往孫家族學,還有幾名秀才公教導。”
“你這般死皮賴臉,豈不是讓先生難做。”
“是啊,都二十多歲的,還是個童生,你就不是讀書的料。”
人群中幾名十二三歲的少年學子鬨笑,對著另一邊的青年指指點點。
被叫做李書桁的青年漲紅臉,囁嚅半晌,但出人意料的並未憤怒,只轉過頭,留下一句話。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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