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丘向著西南方向行進了幾日,不遠處便是雁門關。
四月的北地仍帶乾冷,大雪堆積下,馬車每天走的不遠。
閻赴和張煉換著驅趕馬車,駕車的位置很冷,長時間容易被凍僵。
官道上仍顯得慘烈,苛捐雜稅和天災頻發,讓官道兩旁的流民三三兩兩匯聚,蹣跚著腳步前行。
有人穿著雜草編織的衣衫,將自己裹起來,試圖抵禦寒風,也有老婦人衣服裡勉強有些破碎棉絮。
帶著三四歲兒子的青年漢子生滿胡茬,深一腳淺一腳的陷入泥裡,臉上映照出消瘦的骨骼輪廓,眼睛收縮在眼窩裡,如同兩個黑漆漆的孔洞。
那孩子穿的多一些,不過是裹上了幾塊不知道從哪裡的屍體上拔下來的破布,頭髮像是枯草。
閻赴的馬車在官道上很顯眼,但沒人敢上前攔截。
平民走上官道,也不是不允許,但若衝撞了官道上的老爺們,被砍了也是白死。
流民餓極了是不願意說話的,因為說話也費力氣。
但好在還有一些流民低聲交談,都是本地口音,大概是一群逃苛捐雜稅和天災的百姓。
“張煉。”
馬車顛簸,裡面還有不少糧食,閻赴讓張煉拿了十幾個餅子出來。
二十多個流民聞到麥香,一窩蜂靠過來,到底沒敢上官道,只跪在地上磕頭,話也不敢說。
這不是自食其力的世道,老爺們肯發善心,他們才能多活幾日。
被觀音土和榆樹皮撐的下腹墜脹的流民披頭散髮,跪下去也顯得吃力,拼命磕著頭。
閻赴沉默著,將餅撕開,一人給了一些。
飢餓面前,許多人會放棄所有底線和規則。
那個時候,人就不是人了。
好在這些流民只放下了尊嚴。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跪下磕頭的流民流不出眼淚,麻木又激動的把糧食塞給孩子和妻兒老孃,只聲音哆嗦著。
從泰戲山到繁峙的官道上流民並不少,只是大多數都蜷縮在雪地裡不動彈了。
閻赴知道,這樣的天,這些停下來的流民,會死。
馬車晃盪著,在官道上發出顛簸聲響,或許是剛才分發餅子的動作被另一群流民看到。
馬車忽然停下,閻赴聽到頭頂傳來刺啦聲響。
那是長槍被拖拽出來的動靜,於是閻赴也掀開車簾,碎裂的石塊聲音響起。
七八個枯槁的流民都是男性,手裡提著棍棒,最小的少年攥了兩塊石頭。
“把糧食交出來!”
站在最前面身上裹了幾層死人衣服的中年漢子惡狠狠開口,手中棍棒上還染了幾分褐色,閻赴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血漬乾涸的模樣。
雖然有些色厲內荏,但閻赴還是從這些人身上堆疊的衣服看得出來,他們害過人。
哪有那麼多死人衣服給他們撿?
長槍握在手中,閻赴比這些攔路搶劫的流民更先動手。
穿刺!
當先握著棍棒的中年漢子難以置信的盯著貫穿皮肉的兵刃,終於氣絕。
張煉也沒讓人失望,跟之後趕來的閻狼均是面無表情,下手幹脆利落。
死了五個人後,這群流民像狼群一般,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神情冰冷,凝視帶血的槍尖,步步後退。
閻狼抹了一把麵皮上的血,還要再追,被閻赴伸手攔住。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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