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赴魁梧的身軀提著長槍,殷紅終於在大雪中凝固,冷卻。
“想改變,就要徹底改變背後的一切。”
是的,他要造反,張煉和閻狼遲早會知道,但怎麼讓他們造反,這就是閻赴的打算。
帶他們親眼看這個世道最殘酷也最真實的模樣。
經過流民攔路劫掠,張煉和閻狼如今都很少說話,只是有流民從身邊過去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盯著他們。
防備中又夾雜著說不清的情緒。
繁峙以西,就是雁門關,這裡距離繁峙縣僅有二十里,流民愈發多了。
趕車的張煉難得出聲。
“這家人倒整齊。”
閻赴順著目光看過去。
官道上,一家人正躲避馬車,站在道旁大雪中,積雪已覆蓋了腳脖子。
老者衣衫已發黑,面頰腫脹,腳下就是光禿禿的草鞋,但脊樑筆挺,不似其他流民一般佝僂。
中年人伸手牽著一個孩子,穿的單薄麻布,隱約能看到其中草絮。
婦人穿的也極為單薄,雖哆嗦著,但始終牽著孩子,那孩子與閻笑一般大小,臉色有些發青,明顯凍的厲害。
一家四人衣物都很合身,明顯能看出來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只是婦人還在啜泣,中年人和老者只無奈垂頭,不忍看孩子。
馬車忽然停在面前,一隻粗糙,滿是刀疤的手伸出,攥著兩張餅。
老者愣住,呆呆看著。
儘管已經凍硬,但糧食的氣味仍讓他腹中翻滾。
“吃吧。”
穿著讀書人衣衫的閻赴聲音溫和,只是身形魁梧,傷疤遍佈,看起來格外粗糙。
“謝恩公!”
老者咬著牙接過餅,先分給孫子和兒媳,之後才和兒子一起小口泡軟吃著。
“你們從哪來?”
趕路太久,就要進城,閻赴索性下了馬車,一行人也休息片刻。
“老朽叫趙渀,只因懷仁發了大水,這才帶著一家人逃難至此。”
趙渀是個老軍戶,兒子也是,但如今大水之後朝廷遲遲沒有賑災重建,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這才沒了目的,一家人逃離。
老軍戶很有些骨氣,身體強健,閻赴思索片刻,開口。
“既無去處,不若舉家隨我一同赴任陝西。”
聽聞閻赴開口,趙渀和兒子均是感激涕零,慌忙道。
“謝大人收留,趙家願為大人家奴,世代侍奉!”
眼見幾人要跪下,閻赴伸手將人托起,於趙渀詫異神色中搖頭,一字一句糾正。
“不是家奴,是隨從。”
趙渀愈發神色複雜。
大明將家奴定為物品,生殺由主,但隨從不是。
他深深看了一眼重新上馬車的閻赴,愈發敬重。
有趙家加入,閻狼,閻笑和張煉與閻赴在馬車上,趙家一行人則趕著騾車,輕快許多。
車輪滾滾,朝著太原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