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奉天殿。
奉天殿內,金鑾寶座之上,嘉靖帝朱厚熜身披杏黃道袍,閉目垂簾,手指無意識地捻著一串溫潤的沉香念珠,彷彿殿下的喧囂與他無關。
然而,那微微顫動的眼皮,卻洩露了他內心的煩躁。
殿中,氣氛劍拔弩張,如同即將引爆的火藥桶。
“陛下。”
一名風塵僕僕、甲冑染血的軍官跪在殿中,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末將李勇奉譚督憲之命,八百里加急,奏報軍情!”
“逆賊閻赴,盤踞三府,根基已成,絕非流寇,其軍,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軍紀嚴明,遠勝官軍,其治下,分田免賦,收攬民心,秩序井然,已成割據之勢,河南府洛陽城,儼然賊巢,軍民一心,堅如磐石,譚督憲泣血上奏,懇請朝廷,調集重兵,傾國之力,雷霆一擊,否則養虎為患,遺禍無窮,江山社稷危矣!”
李勇的聲音如同重錘,砸在寂靜的大殿上,字字泣血。
話音未落,嚴嵩身後,御史郭樸立刻出列,厲聲呵斥。
“一派胡言,危言聳聽!”
他轉向嘉靖帝,躬身開口。
“陛下,休聽此人胡言,咸寧侯仇鸞,忠勇無雙,前日親率精銳,奇襲賊巢黑風寨,血戰三晝夜,斬獲賊寇首級三千餘級,大破賊寇,焚其糧倉,繳獲無數,此乃鐵證如山,大捷,天大的捷報,足證黑袍賊寇,不過烏合之眾,不堪一擊,譚綸喪師失地,畏敵如虎,不思進取,反誣忠良,其心可誅!”
“郭御史所言極是。
”另一名嚴黨官員趙文華介面,語氣充滿譏諷。
“黑袍賊若真如李參將所言那般厲害,仇侯爺如何能斬首三千?譚綸分明是推卸責任,為自己無能開脫,其言不足為信!”
“陛下!”
清流官員翰林侍講學士高儀忍不住出列反駁.“仇鸞所報大捷,疑點重重,黑風寨地處何處?地形如何?守備如何?斬首三千,繳獲幾何?可有詳細戰報?繳獲又為何被焚燬?此等含糊其辭,如何取信?反觀譚督憲,親臨前線,洞察敵情,其奏報,詳實懇切,字字血淚,豈是仇鸞那等虛報戰功者可比?”
“高學士此言差矣!”
郭樸冷笑。
“仇侯爺浴血奮戰,斬獲首級,已驗明正身,堆積如山,就在殿外,此乃鐵證,譚綸空口白話,汙衊功臣,才是其心可誅!”
“驗明正身?堆積如山?”
高儀怒極反笑。
“焉知不是殺良冒功?河南府新陷,流民遍地,何處不能湊出三千顆人頭?”
“放肆!”
嚴嵩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高學士,無憑無據,汙衊朝廷重臣,誹謗邊關將士,簡直是一派胡言!”
“你......”
高儀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言。
嚴嵩權勢熏天,黨羽遍佈朝堂,絕非虛言!
清流官員們怒目而視,卻敢怒不敢言。
嚴黨官員則面露得意,氣焰囂張。
整個朝堂,儼然成了嚴嵩一黨的獨角戲,黨爭傾軋,是非顛倒,黑白不分,只為爭權奪利,至於剿賊?國事?百姓?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龍椅上,嘉靖帝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眸子掃過下方爭吵的群臣,閃過一絲冰冷的厭惡和深深的疲憊。
他不在乎誰對誰錯,他只在乎自己的道觀,自己的長生,還有這煩人的爭吵何時結束。
“夠了。”
嘉靖帝聲音不高,卻如同寒冰,瞬間凍結了所有聲音。
“軍國大事,豈容爾等在此聒噪?”
他目光掃過李勇和郭樸,聲音淡漠。
“譚綸所奏,朕知道了,仇鸞所報,朕也知道了,孰是孰非,自有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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