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一眼,太妃眯了眯眼,不由得若有所思地望著卿歡。
酉時,昌惠帝果然來了壽安宮,見到桌上鋪展開的千字經文,再看徐側氏那紅腫的雙目,心有不忍。
卿歡行了叩拜禮,便見著昌惠帝仔細地看著那些經文。
“這是……”他也看到了肖似戚家老將軍的字型,神色一頓。
昌惠帝抬眸,銳利的眼底透著威懾。
卿歡捏緊指尖,頗為鎮定地回道,“這些佛經是夫君讓妾為太妃娘娘準備的,妾想著,多寫幾個字型,之前見過公爹的字帖,覺得那字跡渾厚蒼勁有力,便臨摹了幾幅字帖。”
那字跡寫得極為相似,是她之前臨摹了戚修凜的,而世子又承襲了老將軍。
“用了幾日功夫臨摹的?”昌惠帝目光多了探究。
卿歡如實回答,“不過三日功夫。”
“好大的口氣,三日便能臨摹出另一人的字跡,且分毫不差,徐側氏倒是讓人驚歎。”四皇子斂了神色。
卿歡不卑不亢,跪下道,“妾沒有撒謊,的確是三日功夫,妾雖是內宅婦人,也略讀過些書,會寫幾個大字,所以要臨摹另一人的字跡並非什麼難事。”
說到這裡,便是皇帝也明白了。
這小小的側夫人,是在拿話提醒他。
朝堂上的事,一個婦人居然也知曉了,可見有人透出風聲。
昌惠帝看向文薔,文薔縮了縮脖子,小臉一白,死死地咬著嘴唇。
而這,也觸及了昌惠帝的逆鱗。
便是此時,太妃敲了敲桌面,“徐側氏,你過來將這些經文收好,本宮留下了,皇帝也看到了,便該賞賜這個良苦用心的孩子。”
一語雙關。
昌惠帝壓下心中的不虞,“罷了,你也有心了,該賞的自然要賞,但該罰的,也逃不脫。”
卿歡垂眸,心中跌宕起伏,短短的時辰,已經想好怎麼死了。
但幸好,昌惠帝沒有過多詢問。
她離開壽安宮時,雙腿還有些發軟,整個人要用盡全力才能撐住,文薔本想送她,卻被太妃留下。
卿歡隨著內監往前走,夾道越來越窄,樹蔭越來越密。
她想詢問時,雙肩被人按住,口鼻被捂住,接著,有人抬著她,二話不說地將她雙手捆綁住,拋入了荷花池中。
極致的驚恐,順著水竄入眼耳鼻。
她在水中往上看,岸上依稀閃過錦繡華服,上次被曹氏陷害沉湖,她便自救。
這次雖被捆綁雙手,卻依舊從驚慌中緩慢的鎮定下來。
許久之後,另一處池水盡頭,卿歡上岸後吐出口汙水。
她腕子磨損的傷口,幾乎入骨,此刻水中亦是血紅一片。
沒敢耽擱,她提著溼透的裙襬,避開那幾個看守的內監,匆匆往宮道上饒。
蕭凌的人,四處找她。
“側夫人,請隨我來,蕭副統領說,讓我帶您離開皇宮。”
卿歡依舊警惕,直到出了九重大門才長舒口氣。
宮裡有人要她死,是因她觸了對方的警戒線。
或者說,她這些經文,打的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
一回到國公府,卿歡渾身高燒不止,便是連水也喝不進去。
秋蘭摸著側夫人滾燙的額頭,匆匆披衣起身去尋了林執,兩個月前,世子走時,將林執安排在了國公府。
林執過來時,卿歡昏睡著。
“林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側夫人,她從宮裡回來,倒頭就暈過去了,身上燙的嚇人。”
林執看到她手腕傷口,觸目驚心,這得多用力,才能弄成這樣。
“我看看。”林執探手,給她把脈,隨後才道,“側夫人在宮裡遇到什麼事了,脈象凌亂,氣浮滯堵。”
卿歡迷糊著,死死咬著唇瓣,這件事,便是個秘密,說不出口。
三日之後,北境變天了。
戎狄皇子完顏蘇赫帶著受降書,與戚家小將軍,一同抵達京都。
那受降書擺在昌惠帝面前時,滿朝文武,瞠目結舌,恍然不敢相信。
而戚修凜悍然立在大殿上,神情儘管憔悴,眉眼間凌厲之色,令那幾個曾經彈劾過他的文官為之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