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沒料到會在宮內遇到她,神情一頓,眼底流露出一絲慌亂和痛楚,卻並未推掉纏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
兩輛車輦就這麼互相越過去。
趙驚春自然也看到了她,面上滿是挑釁得意,故意往溫時玉身邊靠過去,用自己婀娜的身子蹭擠他。
按照卿歡對崔先生的瞭解,他不該是這樣。
之前得知他是崔先生,也未曾細細的詢問,到底中間發生了什麼變故,才會讓他更名改姓留在儋州多年。
卿歡還記得,崔先生雖家境貧寒卻志存高遠,扶濟了不少吃不上飯的孩子,還教他們讀書寫字,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溫時玉捏緊手指,背脊和雙腿依舊隱隱作痛。
他暴怒之下失手差點打死了溫四身邊的老嬤嬤,被勇毅侯動用家法,鞭笞三十,罰跪祠堂。
甚至直言絕不會讓他娶侯府那個庶女。
他看似淡然,想要的卻太多,手中無權便無法護佑想護著的人。
溫時玉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換上從容沉穩的神色。
……
九重宮內,宮道複雜,約摸過去幾刻鐘,車輦在壽安宮門前停下,幾個宮女候在門外。
房嬤嬤讓人搬來踩凳,供徐二下車。
卿歡受寵若驚,垂頭隨在房嬤嬤身後。
待進了東側的暖閣,看到珠簾後側靠窗邊萬字炕上的宮裝貴婦人,她立時便跪了下去。
沒人教給她如何行禮,她只是遵從本心,額頭觸地,“臣女徐卿歡,乃承安侯府上的庶女,拜見太妃娘娘,願太妃娘娘翔安康泰,千秋吉祥。”
珠簾撥開,一道靈巧身影湊過來,俏生生道,“二姑娘,咱們又見面了呀。”
卿歡聽出來,是文薔縣主。
她緊張的心情放鬆下來,頗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孫太妃坐起來,房嬤嬤趕緊上前,扶著太妃的手臂,附耳低語了幾句,接著便退到一邊。
“你就是徐二,進來,讓本宮好好瞧一瞧。”孫太妃聲音溫和,絲毫沒有上位者的威嚴。
文薔便拽著卿歡的衣袖,將她拉了起來,儼然將她當做知己好友,或者說,是文薔在京都遇到的第一個喜歡的女娘。
果真如房嬤嬤所說,孫太妃只是與她閒話家常,問了家裡有什麼人,母親可還健在,平日喜歡看什麼書。
她都一一作答。
最後,太妃竟留她在壽安宮用晚膳。
而乾清宮卻沒有那般平和,戚修凜趕在徐靈君面見聖上之前,抵達了宮殿,偌大的殿內,除了帝后,還有幾位皇子公主,郡主與溫時玉也在席間。
徐靈君從未這般近距離的面見聖恩,難免緊張,怕暴露她數藝不精的弊端。
“今歲的魁首便是宗權的新婦,承安侯府的大姑娘,果然是當年名震京都的才女,倒沒料到你一個女子也精通數藝,朕這兒有個題……”昌惠帝剛說完,他身邊的姜皇后出言提醒。
“陛下,莫忘了今晚是家宴,哪有在宴席上讓人做題的。”
昌惠帝面有不霽,卻很快笑道,“是如此,那宗權帶著你的新婦落座。”
幾位皇子公主俱在帝后的左側,右側便是郡主與溫時玉,而戚修凜的位置與溫時玉很近。
近到兩人低語,旁人也未必能聽清楚。
“溫狀元既然與郡主結成好事,以郡主的性子,恐怕溫狀元所執著的,也便成了鏡花水月。”戚修凜捏著琉璃酒樽,緩緩的摩擦著杯口。
溫時玉垂眸,冷笑道,“世子這話何意,我所執著的,是我本該擁有的,而世子覬覦的,才真真是鏡花水月。”
說到覬覦,溫時玉又多了幾分笑意,他知曉歡兒待他如何,所以並不擔心。